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李铭摘下口罩，扫了眼裴瑾舟，对着江晏时说道：“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江晏时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手却止不住发颤。
    李铭拍了拍他的胳膊，“左手必须制动，我已经夹板固定了。神经恢复周期长，后期功能能不能完全恢复，还需要看神经再生情况。”他顿了顿，看向裴瑾舟，“另外，情绪激动容易引发血管痉挛，影响愈合。”
    江晏时的喉间应了声，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伤口深吗？”裴瑾舟的声音很轻。
    可李铭还是听到了，他看向裴瑾舟有些不解，“嗯？”
    “她是闹闹脾气，还是……真的不想活了。”裴瑾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裴少堡主，想听到什么回答？”
    裴瑾舟盯着他沉默了几秒。
    李铭说：“割腕是一种致死率很低，而且又特别痛苦的自杀方式。一般来说，想要割腕的人，下手时会因为害怕或者疼痛，手腕上会留下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而她的手腕上只有一道割伤桡动脉的伤口。”
    他看着裴瑾舟，一字一句道：“真不知道是刀太锋利，还是她太想死。”
    病房里的白炽灯调得很暗，江晏时坐在病床边，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坠，他轻轻握着江挽的手。
    裴瑾舟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没说话，目光始终落在江挽的手腕上。
    江晏时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看向他时，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还不走？她醒了不会想看到你。”
    “我没有想要伤害她。”裴瑾舟的声音平静。
    “你想没想过重要吗？”江晏时猛地拔高声音，又怕吵到江挽，语气里全是压抑的怒火，“如果不是你用那些龌龊手段逼她，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裴瑾舟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的目光落在江晏时身上，“因为你啊江晏时，当年我不过是和她说了两句话，你转头就把她送出国，藏了整整14年。”
    江晏时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裴瑾舟语气里带着嘲弄：“你知道她和林泽瑜在一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当年的事她不知道，你我可是很清楚，你竟然能看着她和林泽瑜在一起。”
    “够了！”
    裴瑾舟却像是没听到，继续说道：“你父母在世的时候，我们两家那么要好，长辈间不止一次说过江挽以后会嫁给我。”
    “我只是要你们江家兑现承诺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江晏时终于抬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裴瑾舟缓缓站起身，走到病床边，目光扫过江晏时握着江挽的手，意有所指地反问：“那江大少呢？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守着江挽，一把年纪了还未婚？”
    江晏时的指尖轻颤，松开了握着的手。
    裴瑾舟看着他僵硬的神情，低低地笑出声。
    “你父亲的身体撑不了几年了，他之后下一任大祭司会是你吗？”江晏时哑声道。
    裴瑾舟的目光重新落回江挽的手腕上。他伸出手，似乎想碰，又在半空中停住，收回时指尖微微蜷缩：“诅咒的事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不会让她有事。”
    ……
    江挽醒来的时候，江晏时就坐在她床边上。手肘压在一边的柜子上，撑着额头，有些困倦的模样。
    江挽的手指动了动，江晏时一下子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灰，江挽觉得心里一软。
    “哥。”
    江晏时就跟没听到似的，坐在椅子上动都不动一下。
    江挽知道他还在生气，挂着吊针的手抬起来，绕住了江晏时放在床上的手，只勾着一根指头，亲昵的很，“哥。”
    江晏时坐在椅子上，眼睛就这么勾勾的盯着江挽，却没有挣开江挽绕着他手指的手，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替江挽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
    江挽就躺在病床上，仰着头看着江晏时，“裴瑾舟来过吗？”
    江晏时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指尖还沾着江挽身上的温度，但是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去了，“你问他干嘛？”
    江挽心里咯噔一下。
    她只是想知道裴瑾舟有没有来乱说些什么，或者又发疯做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江晏时微微侧了侧头，嘴巴抿着。
    “你还有心思问他？你为了嫁给他，不惜自杀威胁我，你真是好样的。”袖子里藏起来的手在发抖，一想到江挽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就快要发疯。
    那双总是爱笑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看不清情绪，江晏时只觉得浓重的痛苦在心里面翻涌。
    “江挽。”江晏时的声音沙哑，“你怎么忍心为了他这样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