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缩回手时，指尖掠过林泽瑜盖着的薄被，脸上挂着浅笑，眼底却有一层薄雾，语气平静：“泽瑜，祝你求仁得仁。”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开了病房，并未再看男人一眼。
    窗边角落里，一只翅膀泛着幽蓝光泽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出了医院大门，江挽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头顶上空那只蓝色蝴蝶盘旋了几圈，便飞向天际不见踪影了。
    ……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与红酒混合的沉郁香气。
    蓝色蝴蝶轻盈地落在玖修长的手指上，翅尖微微颤动。
    玖靠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裴瑾舟斜倚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搭在茶几的边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江家才是她最在乎的。”
    玖微微抬手，蝴蝶便振翅飞向了窗外。他看着裴瑾舟，眸中情绪复杂：“要对江家动手？”
    对面的男人抿了一口红酒，喉结滚动间溢出低沉的嗓音：“不急，再给她一次机会。”他将酒杯放在桌沿上，：“她如果愿意，我可以放过江家。”
    玖吐出缭绕的白雾，看不清神情，嗓音清润：“瑾舟，有些事太执着了伤人伤己。”
    男人没有接话，目光落在攥着的手帕上。
    纯白的手帕，上面绣着紫色的勿忘我，记忆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那天他刚在巷子里打完架，血腥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裴瑾舟坐在破旧的木凳上，看着倒在地上的男生。
    那人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却还在疯狂叫嚣：“裴瑾舟！你不就是仗着你爸是大祭司吗？离了你爸你就是条狗！”
    男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说起你爸哈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大祭司的，灭了你妈全族啊哈哈哈哈，踩着你妈全族的尸骨上位，一家子畜生不如！”
    裴瑾舟眸里的光亮暗了暗，指尖一颤，烟灰掉落在洗的有些褪色的高中校服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他低头盯着那个烟洞看了半晌，随后缓缓起身蹲在那个男生面前，将燃着的烟头塞进了他嘴里。
    “滋啦——”烧灼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嚎叫在巷子里炸开。“裴瑾舟！我c你妈！”
    裴瑾舟扯了下嘴角，用力抓起男生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语气吊儿郎当地道：“我妈早死了，回去c你自己的吧。”
    他稍稍止住了笑，又出了声：“或者你去把我妈的坟挖开，问问她当初自杀怎么不带着我这个畜生一起死啊。”
    他在男生的校服衣角上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转身往外走。
    刚出巷口，就撞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娇小身影。
    裴瑾舟的目光往下扫，看到女孩校徽下印着的——圣启顿小学
    女孩的声音软糯：“不要这么说，你妈妈听到会心疼的。”
    裴瑾舟皱眉骂到：“滚远点，老子没妈。”
    女孩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她的声音很轻：“你还有爸爸，我连爸爸也走了，但是我哥哥说，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的心都会和我在一起。”
    裴瑾舟盯着她的脸，轻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孩仰头迎着他的目光，甜甜一笑：“你是大祭司的儿子。”
    裴瑾舟俯身贴近她神情阴郁，“我是裴大祭司的儿子。”他特意咬重了“裴”字，像是在强调某种耻辱的烙印。
    女孩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你不怕我？我爸可是血洗林家，踩着我妈全族性命当上的大祭……”
    话音未落，女孩温热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皱起的眉头。她歪着头看她，低声细语道：“那都是别人说的，我们不听就好了。”
    他盯着她眼神凝固了几秒。
    她看着女孩转身在书包里翻找的身影，鬼使神差地没有再动。
    “伸手。”女孩仰起脸，掌心藏着什么东西。
    他嘴上骂着“幼稚”，身体却诚实地伸出手。一个柔软的物件落在了他的掌心，是一方白色的手帕，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我妈妈的手帕，上面有我妈妈最喜欢的花，我每次想妈妈了，一个人哭完了就会用它……”女孩话没说完，街边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司机正朝这边挥手。
    “我要回家了，要是想哭了，就用它擦眼泪吧，下次再来找你玩。”女孩朝他挥挥手，像只小鹿跑向车门。
    裴瑾舟握着手帕站在原地，直到汽车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细看。手帕上绣着——江
    书房里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冽的光，裴瑾舟捏紧手中的手帕，指尖泛白。他眼神稍暗，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她骗我，她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
    江挽感觉周围有几道目光落在身上，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裙摆上裂了几道口子，露出小腿的擦伤，身上沾染了些血迹混着泥土有点发黑。
    她快步走下台阶，正想着拦辆车，就瞥见路边停着辆萨林S7，银灰色的车身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她挪了挪步子，走向那辆熟悉的车，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哥……”她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江晏时。
    江晏时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的样子瞬间沉了下去。她的白色纱裙沾染着泥土和暗色的血渍，裙摆划破了几道口子，露出来的小腿上还有擦伤。
    他伸手抓着江挽的手腕，力道带着急切，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仔细检查着，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沉声道：“还有哪里受伤了？”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我没事。”江挽轻轻挣开他的手，拉了拉裙摆，“就是衣服脏了点，哥你还活着真好。”
    江晏时盯着她看了几秒，像看傻子一样道：“你少气气我，我能比龟长寿。”话落缓缓启动了车子。
    “那不成王八了吗。”江挽小声嘟囔着。
    “少贫，回家给我解释一下，你这身上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江晏时的嗓音带着温怒。
    “哦。”
    车内一下安静下来，江挽扭头看向窗外，路过的树叶被雨洗得发亮，阳光透过叶缝在玻璃上晃出明明灭灭的光斑。
    身旁的江晏时始终冷着脸，握着方向盘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江挽轻叹一口气，裴瑾舟闹这么大动静，江晏时肯定知道了，到家估计就要炸开了。
    车刚停稳在院内梧桐树下，江晏时便推开车门，“砰”的一声闷响。头也不回地走向主楼，连一个余光都没给江挽。
    江挽叹了口气，磨蹭着解开了安全带刚推开副驾驶车门，微风就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滞涩。
    步入玄关，江晏时斜倚在大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长腿交叠着搭在茶几边缘，指尖转着一只未点燃的雪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江挽不去看他背过身换鞋，[咔哒]一声轻响，她换鞋的动作顿住，转身和他的目光相对，分明没说一个字，却像有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江挽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却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自己都死过一次了，区区江晏时有什么好怕的，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么一想，她挺直腰板走到沙发前坐下，刚要开口就猛地卡壳了。
    “江晏时，不就是和裴家……”话音未落，她就察觉到空气瞬间凝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消散在了喉咙里——她竟然忘了现在得叫他哥哥。
    江晏时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指尖轻叩在沙发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你是出去滚了一圈脑子进泥了？”他身体微微前倾，气场瞬间压了过来，“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