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听着梵遇安对“低俗狗血”的诡辩直接到达了忘我的境界，那神经病根本不会听他的解释。
    但是他还是想徒劳挣扎一下，说：“那不一样。我写的是武侠，是爽文！是……是……”他是了半天没有是出来个所以然来。
    这本质上，不都是满足读者某种心理需求的虚构故事吗？只不过受众和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简禾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了，梵遇安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许多。他松开了按住简禾的手，重新躺平，扔下一句更缺德的话：
    “既如此，便继续看吧。或许，能从中寻得些许灵感。”
    灵感你妈……我他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笑？
    简禾心里暗暗排腹。
    而对面那位，说完竟真的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场对话从未发生过。
    简禾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看着屏幕上那个暂停的古装女子，只觉得手机烫得像块烙铁。
    继续看？看个屁啊！
    梵遇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定模样准备继续他的浅眠，简禾那股无名火彻底点燃了他那点所剩无几的睡意。
    不睡了！
    反正这货看起来比我还精神！
    他猛的坐起身，啪地一下按亮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卧室的黑暗，也照亮了梵遇安那张毫无困意的脸。
    简禾打开灯基本确定这人刚刚就是在装睡，质问道“你根本没打算睡是吧？”
    “还有，我的耳机为什么会在你那里？！”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关键问题。
    梵遇安被灯光刺得微微眯了下眼，却也没躲闪，坦然迎上简禾的视线，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此物用以聆听故事，助眠效果尚可。本座近日，皆习惯于此。”
    简禾：“……”
    所以他每天晚上戴着耳机，不是在研究什么高深武学或者世界新闻，而是在听……睡前故事？！哪个次元的睡前故事需要偷偷用他的耳机听？！
    简禾都不用猜他在听什么，但是对方却开始老实补充起来：“内容五花八门……叙事手法，与方才那视频，颇有相通之处。”
    “你……”简禾指着他，一时有点语塞。
    梵遇安看着简禾这副炸毛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眼底那玩味愈发明显。他见简禾这阵仗，是准备跟自己掰扯一晚上不睡了，索性也坐起身靠在床头，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话题引回了他真正感兴趣的方向。
    “所以，”他微微歪头，目光紧紧盯着简禾，确保对方所有的反应都能观察到，“”低俗狗血”……究竟为何意？方才言，汝所著之文，与此类不同。然本座细思，其中亦有女子倾心、英雄救美、恩怨纠缠。莫非，区别在于……”他故意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尺度？”
    “尺度”这两个字，成功戳中了简禾不知道哪根神经。
    简禾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这次是恼羞成怒的红。“尺度个屁！”他这次是吼出来的，“我写的是正经武侠！是剧情流！是兄弟情……呃，是江湖义气！跟那些……那些整天情情爱爱、搂搂抱抱的根本他妈的不是一回事！”
    他搜肠刮肚地为自己正名：“我给……给你安排的追求者是不少！但那都是为了剧情服务！为了制造冲突！为了体现你的魅力！我……我从来没写过什么出格的！”
    这话他说的底气十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当初为了过审和保持爽文的纯粹，在感情线和亲密描写上简直是清水到了极点！最多就是女子含情脉脉地看梵遇安一眼，或者不小心跌倒被扶一下，连个像样的吻戏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什么床戏了！
    他简禾，笔名禾苗，写的可是正经八百的脖子以下全都没有的清水文！
    “出格？”梵遇安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恰到好处的体现自己的求知欲，“何为”出格”？譬如……肌肤之亲？颠鸾倒凤？”
    “噗——”简禾直接是被他的求学欲望惊到了。他惊恐地瞪着梵遇安，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词汇从对方那张性冷淡的嘴里吐出来。
    他又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词？？
    “你……你差不多闭嘴了。”简禾试图挽救一下局面，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没有！我根本没写过那些！我的文干净得很！”
    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的模样，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在梵遇安脑海中逐渐成型。他想起简禾平日里那些生涩的反应，还想起他偶尔流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纯情。
    梵遇安的身体往前凑了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暖黄的灯光下让这气氛愈发危险。
    他缓缓开口：“所以，汝如此激动，并非因书写内容狗血，而是因为……”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过了好一会儿才斯条慢理地吐出后半句：
    “……汝自身，于此道，实则……一窍不通？”
    “？？？”
    简禾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头顶劈到脚底，整个人都被炸得外焦里嫩！
    一窍不通？！
    他……他他怎么知道的？！
    虽然有点丢脸，不好意思承认，但他简禾，二十三四岁的健康成年男性，母胎solo，恋爱经历为零，实践经验更是……一片空白。写小说全靠想象力，以及大量观摩同类作品，涉及到感情线和稍微亲密一点的互动时，往往只能含糊其辞或者一笔带过，生怕写得露怯或者不符合逻辑。
    这是他藏在心底，绝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属于资深宅男的小秘密！
    现在，竟然被自己笔下的主角，直接点了出来！
    看着简禾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梵遇安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重新靠回床头，嘴角这回是真的压不住了，满脸都是“果然如此”的骄傲小表情。
    “原来如此。”他轻轻颔首，仿佛解决了什么重大学术难题，“看来，是本座误解了。汝之作品，确实……清白得很。”
    他特意加重了“清白”两个字，听在简禾耳中，简直是最大的嘲讽！
    简禾此时此刻，真的非常后悔塑造了梵遇安这个神经病。
    看着梵遇安那副充满求知欲的脸，再回想他刚才那句精准戳破自己老底，简禾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啪”一声，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指着梵遇安的鼻子就开始一顿输出：
    “梵遇安！我他妈终于看透你了！”
    “什么沉稳冷静！什么清心寡欲！什么高冷孤傲！之前全他妈是装的吧你？！”
    “合着你之前天天抱着平板看得有味得很，不是在研究什么此界法则，也不是在提升文学素养，你他妈就是逮着机会研究我这本破书，还有我这个写书的来了是吧？！”
    “那些霸总语录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有问题，故意说出来看我什么反应是不是？！还有刚才！你根本就没睡！就等着抓我刷到那种视频对不对？！”
    “你你你……你简直太他妈闷骚了！”
    简禾一口气吼完，胸口勉强舒畅了点，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认知都在今夜被颠覆了。他一直以为梵遇安是个不通人情世故、需要他小心翼翼引导照顾的“古代宝宝”，结果呢？这人内里根本就是个芝麻馅的汤圆！黑透了！
    面对简禾的指控，梵遇安非但没有否认，反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有趣的开关。他依旧维持着靠在床头的慵懒姿势，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还带着点无辜地摊了摊手：
    “本座何时”装”过？沉稳冷静乃是本性。至于清心寡欲……”
    “此界诱惑颇多，需得仔细甄别，谨慎观摩，方能明辨是非。此乃……严谨治学之态度。”
    严谨治学？！
    “那你研究我和我的书干嘛？！有什么好研究的？！”
    “自然是为了……”
    梵遇安靠得更近了，道：“……更好地理解，造物主之思维模式、情感偏好，以及……行为逻辑。”
    简禾觉得自己怕是得病了，他们现在在认真掰头，他居然生出了梵遇安是不是在用绝世容貌勾引他的想法。
    紧接着，耳边又炸开一道惊雷：“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乃兵法要义。况且，观察汝之反应，着实……有趣得紧。”
    有趣？
    他妈有趣在哪？！你是觉得装清纯白花有趣吧？！
    “梵遇安！我跟你拼了！”简禾彻底不顾什么武力值差距了，扑上去就想用枕头闷死这个闷骚货！
    梵遇安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砸过来的枕头，手腕一翻，将简禾连人带枕头轻轻按回了床上。他的动作带着克制，力道刚好制住简禾却又不会弄疼他。
    “恼羞成怒，亦是反应之一。”梵遇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手下徒劳挣扎的简禾。
    “据本座观察，此等反应，通常源于被说中心事，或秘密被揭穿之窘迫。”
    “你他妈闭嘴吧！我有什么秘密！”
    “哦？是吗？”梵遇安挑眉，“那方才提及”一窍不通”时，为何反应如此剧烈？莫非……”
    “没有莫非！你放开我！”
    “本座若不放呢？”
    “那你是真够欠了。”
    “这个尚待商榷。然则，比起某些笔下角色风流倜傥，自身却……清白如玉的造物主，本座自觉，尚算坦荡。”
    简禾终于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败下阵来：“啊！你他妈不准提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