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煦阳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滑出去，没好气地回头：“吓我一跳！你怎么过来了？我妈舍得放你走了？”
    司宴看着他一手的泡沫：“阿姨在跟叔叔研究酱牛肉，我就过来了。”
    “哦，”邹煦阳继续埋头苦干，“不用你帮，马上就洗完了，你去坐着吧。”
    司宴却没走，反而走了进来。厨房不大，他一站进来，空间顿时显得有些狭小。他看了看沥水架：“我帮你擦干。”
    说着，已经很自然地拿起旁边的干抹布，拿起一个邹煦阳刚洗好的盘子，仔细擦拭起来。
    邹煦阳有点愣神，看着司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拿着抹布，动作算不上熟练，但很认真。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喂……”邹煦阳张了张嘴，“你真不用……”
    “快点弄完。”司宴头也没抬，继续擦着手里的盘子。
    行吧。邹煦阳不再多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两人一个洗，一个擦，虽然没什么交流，但配合得居然还挺默契。水声和碗碟轻微的碰撞声充斥着小小的厨房。
    邹煦阳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司宴：“哎，说真的，你今天怎么回事？在我妈面前乖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司宴擦盘子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有吗？”
    “还没有？”邹煦阳夸张地学他，“”姐姐好”，”谢谢阿姨”，”煦阳很照顾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司宴终于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不然呢？难道要说”你儿子打球打不过我，学习也比不过我，还不如我受欢迎”？”
    邹煦阳一噎“……”
    司宴轻轻勾了下嘴角，没说话，继续擦手里的盘子。
    很快碗碟洗好擦干放入橱柜。两人从厨房出来时，邹妈妈正端着切好的水果从阳台过来，看到他俩一起从厨房出来，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哎呀，小司你怎么还去帮忙了！阳阳你也真是的，怎么让客人动手！”
    “阿姨，没关系，应该的。”司宴说。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邹妈妈越看司宴越满意。
    邹爸爸拿出茶叶，开始娴熟地烫杯泡茶，热气氤氲中，茶香渐渐弥漫开来。他将一盏清亮的茶汤放到司宴面前：“小司，尝尝。朋友送的，还不错。”
    司宴双手接过，低头轻嗅，然后小心地啜饮一口，点头评价：“香气清醇，入口顺滑，回甘生津，好茶。”
    邹爸爸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哦？小司对茶也有研究？”
    “我爸喜欢，略懂一点。”司宴谦虚道。
    这下可打开了邹爸爸的话匣子，从茶叶品种聊到冲泡手法，司宴居然都能接上几句，虽然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邹爸爸聊得兴致勃勃，连连点头。
    邹煦阳看着他爸和司宴相谈甚欢，而他妈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司宴，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来。
    邹煦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开始吃。
    邹妈妈总算把目光分给他一点，却是说：“阳阳，给小司也剥个橘子。”
    邹煦阳：“……”他认命地拿起另一个橘子开始剥。
    司宴转过头看他：“不用麻烦。”
    “不麻烦，他闲着也是闲着。”邹妈妈立刻接话。
    邹煦阳将弄好的橘子递了过去。
    司宴看着他手里那个橘子，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
    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会儿天，主要是邹妈妈问，司宴答，邹煦阳和邹爸爸偶尔插几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司宴便起身道别。
    邹妈妈又是一番依依不舍，把早就准备好的那罐酱牛肉塞给邹煦阳让他提着，再三叮嘱司宴：“以后常来啊！就把这当自己家！要是阳阳欺负你，你跟阿姨说，阿姨教训他！”
    司宴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很浅的笑意，点了点头：“好，谢谢叔叔阿姨。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欢迎常来！”邹爸爸也笑着送他到门口。
    邹煦阳送司宴下楼。
    走到楼下，傍晚的风带着暑气散去后的凉爽。
    “给。”
    司宴从邹煦阳手里接过袋子：“谢谢。”
    “谢什么，我爸妈挺喜欢你的，都快比过我这个亲儿子了。”邹煦阳吐槽道，然后看了看他，“今天……谢了啊，我爸妈挺高兴的。”
    “嗯。”司宴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脸上，“鱼很好吃。”
    邹煦阳乐了：“行了啊，我妈喊你常来玩。”
    司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一瞬，然后轻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弯起，在渐暗的天色里格外清晰。
    “好。”他说。
    邹煦阳看得愣了一下，才摆摆手：“那……路上小心。周一见。”
    “周一见。”
    司宴提着东西，转身走向公交站。
    看着司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邹煦阳才转身往回走，刚进家门，就被他妈拉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小司没不高兴吧？”邹妈妈关切地问。
    “没有，他挺好的。”邹煦阳脱了鞋，瘫在沙发上。
    邹爸爸放下报纸，点评道：“小司这孩子，确实不错，懂礼数，有涵养，不像一般家境好的孩子那么浮躁。”
    “是吧！我就说！”邹妈妈立刻附和，然后又惋惜地叹口气，“唉，真是越看越喜欢，可惜了……”
    邹煦阳一脸疑问：“可惜什么？”
    “可惜是个男孩子啊！”邹妈妈一脸的遗憾，“不然可以做我儿媳妇盖多好……”
    “打住！”邹煦阳立刻跳起来，“没有不然！我回屋打游戏了！”
    也不理他妈说什么冲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还能听见外面他妈和他爸带着笑意的说话声。
    邹煦阳扑倒在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司宴吃他剥的橘子的样子，还有他最后那个很浅却很好看的笑容。
    他猛地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默念：“我是直的，我是直的……”
    反复滚了几十遍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似乎平复了下来。
    起身去洗了个澡刚出来就看见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司宴。
    邹煦阳的迟疑了一下，点开，消息很简单：【到了。】
    司宴发来了第二条消息：【酱牛肉很好吃，替我谢谢阿姨。】
    邹煦阳抿了抿唇，最终手指飞快地敲了几个字回去，试图掩盖自己刚才那点不自然：【必须的，我妈的手艺那是祖传的！】
    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司宴的回复跳了出来：【嗯。比你做的鱼好吃多了。】
    邹煦阳：“……”
    他看着这行字，先是无语，然后莫名其妙地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这家伙……
    没等他想好怎么怼回去，司宴的消息又跟了过来：【开玩笑。鱼也很好吃。】
    邹煦阳看着这仿佛找补一样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低低地骂了句：“靠……”
    邹煦阳回了个表情就不再看手机了，扔到床的一边缓缓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