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烈阳依旧灼热，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操场。邹煦阳感觉自己的迷彩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背上，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粘糊糊的很是难受。但他不敢动，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教官正在队列前训话，声音洪亮而严厉。邹煦阳的注意力却飘向了隔壁班——那个刚刚转学来的富家公子司宴所在的班级。
    开学第一天就听室友说他家世显赫，父亲是某上市公司老总，母亲出身艺术世家。校园的论坛都被他的照片刷屏了。
    司宴站在他们班队列的最后，他比周围人高出半个头，身姿挺拔，帽檐下的侧脸线条分明，即使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迷彩服，他也格外显眼。其他学生都在烈日下萎靡不振，小动作不断时，司宴站得笔直，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仿佛酷暑与他无关。
    邹煦阳看得出神，教官的吼声穿透闷热的空气：“第四排左边第三个！出列！”
    站在第四排的邹煦阳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他慢吞吞地向前一步，迷彩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全体休息十分钟！你，单独站军姿十五分钟！”教官指着邹煦阳，面无表情地说道。
    队伍瞬间松懈下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向树荫。邹煦阳独自站在烈日下，脸颊发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富家公子司宴所在的地方。
    “看什么呢？还没被罚够？”室友赵梓航凑过来，递过一瓶水，“给，教官说可以喝水。”
    邹煦阳接过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眼睛却时而飘向司宴。“他就是那个转校生？”
    “对啊，司宴。听说他本来要去紫金学院的，不知道为啥突然转来咱们这普通大学。”赵梓航压低声音小声道：“女生们都快疯了，这才一天，后援会都建好了。”
    司宴似乎察觉到了注视，转过头来，邹煦阳慌忙移开视线，心跳莫名加速。
    “得了吧，人家那种水平的，能看上咱们学校的？”邹煦阳嘟囔着，把水瓶还给赵梓航。
    “那可不好说，”赵梓航神秘地眨眨眼，“我听说他可能喜欢男生。”
    邹煦阳挑眉：“瞎扯吧？”
    “真的！我表妹和他一个初中的，说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倒是和几个男生关系特别铁。”赵梓航略有些心虚的说道。
    教官的哨声打断了对话，邹煦阳不得不继续站他的军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痒得难受却不能擦。他的目光又一次飘向司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
    邹煦阳顿时耳根发热，赶紧目视前方。
    那天晚上，宿舍卧谈会自然绕不开司宴。
    上铺的吴浩说道：“听说他家在市中心有栋别墅，带游泳池的那种！”
    邹煦阳翻了个身，插话道：“赵梓航说他可能喜欢男生，真的假的？”
    黑暗中顿时响起几声起哄。
    “哇哦，邹煦阳你这么关心人家性取向干嘛？”吴志翔说道。
    “该不会是你对人家有意思吧？”欧文也跟着插话道。
    吴志翔继续调侃道：“现在都21世纪啦，男的喜欢男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喜欢就上，我们支持你。再说了，你长得也不差，打扮……”
    邹煦阳抓起枕头扔向声音来源：“滚蛋！我就是好奇问问！”
    然而躺回去后，他却忍不住想象，如果司宴真的喜欢男生，会喜欢什么类型？
    第二天军训，火辣的太阳晒得个个汗流浃背，休息哨声一响，学生们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纷纷瘫倒在树荫下。邹煦阳格外注意司宴。他发现司宴训练时一丝不苟，休息时却总是一个人待着，不参与其他同学的打闹。有几个女生壮着胆子去送水，他都礼貌接过但不多交谈。
    邹煦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司宴所在的方向走去。司宴独自一人坐在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下，戴着耳机，闭着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好。”邹煦阳有些紧张的打招呼：“能坐这儿吗？”
    司宴睁眼转过头，冷漠的看着他。他微微点头，随即又转回头去，显然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
    邹煦阳笨拙地坐下，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话题：“那个…我是工商管理专业系三班的邹煦阳。昨天…你大概看到我被罚站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挺丢人的。”
    司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目光都没有转过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邹煦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他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僵局。
    邹煦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说很多人向你表白都被拒绝了？”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司宴这次转过头来，直视着他。那双眼睛是深褐色的，在树荫下显得格外深邃。
    “所以？”司宴反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邹煦阳感到心跳加速。他忽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传闻，会不会是因为…
    邹煦阳根本没经过大脑过滤话脱口而出：“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司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邹煦阳能感觉到周围温度骤降了好几度。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谁告诉你我喜欢男生？”司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没…没有人！”邹煦阳急忙解释，“我只是…猜的？因为好多女生向你表白你都…”他的话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司宴冷冷的注视下。
    司宴缓缓摘下耳机，整个人转向邹煦阳。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却让邹煦阳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拒绝她们…”司宴一字一句地说，“与性别无关。”
    邹煦阳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脸颊烧得厉害，支支吾吾地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假设…我只是…”
    “你只是想找个话题。”司宴接过了他的话，语气稍稍缓和，但仍然冷峻，“或者，这就是你的搭讪方式？”
    “不！我不是…我没有…”他语无伦次，更加窘迫。
    这时，教官吹响了集合哨。邹煦阳如获大赦，几乎是跳起来冲向队列。他不敢回头看司宴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愚蠢行为一定会成为全校笑柄。
    接下来的训练中，邹煦阳心神不宁，频频出错，又被教官训了几次。他偶尔偷偷瞥向司宴的方向，对方却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专注而标准地完成教官的指示。
    军训结束时，邹煦阳飞快地收拾东西，想尽快逃离这个尴尬之地。他正低头匆匆走向校门，一个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是司宴。
    邹煦阳僵在原地，准备接受嘲讽或是更糟的对待。但司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你出汗太多了，小心中暑。”司宴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温度，但举动出乎意料。
    邹煦阳愣愣地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谢…谢谢。”
    司宴继续说，目光似乎穿透了邹煦阳，“上午你的问题很冒失。”
    “我知道，真的很对不起！”邹煦阳急忙道歉。
    司宴微微抬手，打断了他：“但既然你问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邹煦屏住呼吸，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听这个答案。
    “我喜欢认真的人。”
    “什么？”邹煦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类型？”司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坐在长椅上的邹煦阳，“我喜欢认真的人，不分性别。”
    “军训结束了，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嗯。”邹煦阳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会转到你们班。”司宴继续说道，“校长和我父亲觉得我在原班级可能…分散同学注意力。”
    邹煦阳一愣：“你要来我们班？”
    “对。”司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所以我们会经常见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喧哗声，汇演结束的同学们正朝教学楼走去。
    司宴朝门口瞥了一眼，突然凑近邹煦阳耳边，轻声说：“对了，你走神被罚站那天，我一直看着你，你很可爱。”
    说完，他转身离去，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明天见，邹煦阳同学。”
    难道他真是同性恋？邹煦阳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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