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搜捕在滂沱大雨中艰难地进行着。巷道狭窄曲折，房屋老旧密集，无数废弃的院落、棚屋和爬满藤蔓的角落都可能成为藏身之处。警力像梳子一样细细梳理着这片区域，但雨声和夜色成了潜行者最好的掩护。
    指挥车停在片区中心，谷祈安盯着监控屏幕上不断反馈回来的“无发现”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他肯定还在这片区域！”谷祈安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挨家挨户问！那些常年没人住的院子、废弃的花房、屋顶天台，一个都不能放过！他需要地方躲雨，需要地方…酝酿他下一步的疯狂！”
    路憬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临时架起的白板上。上面贴着蔺耹音的照片、柳鹊旻家的平面图、以及那支金玫瑰的特写。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金玫瑰照片上那行小字——“谨以最终寂静，献予至高音符。”
    寂静…音符…
    蔺耹音的执念源于声音，源于他心目中“完美绝唱”的湮灭。柳鹊旻的失声是他扭曲的起点。如今，柳鹊旻这个“原点”被警方严密保护起来，他无法再触碰。那么，他的偏执会驱使他去寻找什么？
    一个替代品。
    一个同样拥有“至高音符”，却可能面临“最终寂静”的人。
    路憬笙的灰色眼眸骤然一凝。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被雨幕笼罩的老城区，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
    “谷队，”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蔺耹音的笔记里，除了对柳鹊旻的崇拜，还有没有提到其他…他认为是「遗憾」或「未被完美呈现」的声音？”
    谷祈安一愣，随即拿起那本皮质笔记快速翻动。笔记里充斥着对各个女歌手声音的挑剔评价和病态的“改造”计划。很快，他停在某一页。那一页的页眉写着“被玷污的珍珠”，下面贴着一张略微模糊的舞台照，是一个年轻女孩正在演唱的背影，旁边写着：“音色本可纯净如初雪，却沉溺于流行糖衣，可悲！亟待「净化」！”
    而这个女孩的名字旁边，被蔺耹音用红笔标注了一个星号，并写了一行小字：“住址：清河路旧音像店阁楼。”
    “清河路…就在这片老城区！”谷祈安瞬间反应过来，头皮发麻，“他可能去找这个女孩了！”
    “立刻查这个地址！联系户主！”谷祈安对着对讲机大吼。
    信息很快反馈回来：清河路那家旧音像店早已关门，阁楼租给了一个刚毕业不久、在酒吧驻唱的女歌手，名叫林千语。同事反映她今天请假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坏了！”谷祈安抓起枪就往外冲，“地址发我！立刻过去！”
    路憬笙毫不犹豫地跟上。
    雨夜中，两人带着一小队队员，狂奔向几个街区外的清河路。旧音像店的招牌歪斜着，楼下大门紧锁。阁楼的窗户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破门！”
    突击队员撞开楼下大门，冲上狭窄陡峭的楼梯。阁楼的门是简单的木门，里面反锁了。
    “警察！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谷祈安后退一步，猛地踹向门锁！
    木门应声而开。
    阁楼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却充满生活气息。墙上贴着不少音乐海报，桌上放着吉他谱。但此刻，屋内一片狼藉，椅子翻倒，乐谱散落一地，显然有过挣扎的痕迹。
    而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掉落着一个银色的、眼熟的音乐盒。旁边，还有几片新鲜的金玫瑰花瓣。
    人，不见了。
    “搜！他刚走不久！”谷祈安眼睛赤红，下令的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
    路憬笙则蹲下身，捡起那个音乐盒。音乐盒没有上发条，但底部似乎有点松动。他小心地撬开底盖，里面除了机械结构，竟然藏着一张被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节目单。
    节目单是很多年前一场音乐学院内部汇演的，主演是年轻的柳鹊旻。而在节目单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赠言：
    “给小耹：愿你的玫瑰永远为美好盛放。——柳老师”
    在这行温和的赠言下方，却被另一种更加用力、近乎刻入纸背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样的、扭曲的字句：
    “寂静才是永恒…寂静才是完美…寂静才是终极艺术…”
    路憬笙的心脏猛地一缩。蔺耹音将这张承载着最初美好祝愿的纸片藏在这里，像是一个残酷的隐喻。他将对老师的执念，转移到了这个同样拥有“不完美”声音的女孩身上。
    “头儿！这里有血迹！”一名队员在窗台边缘发现了一点新鲜的血迹，窗户外面的消防梯上也有泥泞的脚印，“他是从窗户把人带走的！”
    谷祈安冲到窗边。窗外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后院和相邻建筑的屋顶。雨声掩盖了一切声音。
    “他带走了人质，肯定走不远！他需要一个新的「舞台」！”谷祈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这片老城区，哪里最像他的「舞台」？哪里足够隐蔽，又能满足他那种变态的仪式感？”
    废弃的剧院？空置的教堂？还是…某个与音乐相关的旧址？
    路憬笙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节目单上，忽然，他注意到了汇演的地点——“学院老礼堂”。
    他立刻拿出平板查询。音乐学院的老礼堂，就在这片老城区的边缘，因为学院搬迁已经废弃多年，但建筑还在，因其历史价值未被拆除。
    “谷队，这里！”路憬笙将地点指给谷祈安。
    谷祈安只看了一眼，立刻抓起对讲机：“所有单位，向音乐学院老礼堂包抄！重复，目标可能挟持人质在老礼堂！行动要快，但要隐蔽，绝不能刺激凶手！”
    警力迅速向老礼堂方向收缩。
    雨夜里，那座废弃的、有着拜占庭式圆顶的古老建筑，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黑洞洞的窗口仿佛无数只眼睛，凝视着悄然逼近的警察。
    而在它那空旷破败、曾经回荡过无数美妙歌声的大厅里，一场新的血腥仪式，或许正在准备上演。
    蔺耹音找到了他的替代品，而警方，必须在他那扭曲的玫瑰再次刺下之前，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