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雾尚未散尽，湿冷的空气渗入骨髓。市局刑侦支队队长谷祈安大步流星穿过警戒线，黑色风衣下摆掀起一阵冷风。
    “头儿，这边。”年轻警员小李连忙指引，“环卫工人凌晨五点发现的，装在黑色塑料袋里，就丢在垃圾站旁边。”
    案发现场弥漫着垃圾腐臭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个刑警正围着几个散开的黑色塑料袋取证拍照，面色凝重。
    “尸块分割得很专业，关节处下刀精准，几乎像是。。。”小李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外科手术水平的手法，或者是我们同行干的。”
    清冷的声线自身后传来，如碎玉击冰。谷祈安转身，雾气中一道修长身影渐近。
    来人穿着合体的白色法医制服，外罩蓝色防护衣，长发如墨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衬得肤色冷白。他戴着手套，提着勘查箱，眼神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寒潭。
    “你是谁？现场已经封锁，闲人勿进。”谷祈安皱眉，下意识挡住来人的去路。他190的身高足以俯视大多数人，但对方178的身高在气势上竟不落下风。
    “路憬笙。”他简短回答，从口袋掏出证件，“市局新来的法医，今天报到。接到通知说这里需要人手。”
    谷祈安这才想起老法医上周退休时提过接任者今天到岗，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更没想到。。。
    “法医？”旁边的小李脱口而出，眼神里写着难以置信。路憬笙的美貌过于突出，与这个血腥场合格格不入。
    路憬笙没理会惊讶的众人，径直走向尸体袋，蹲下身。他动作流畅地打开勘查箱，取出工具，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他随手将其拨到耳后。
    “被害人女性，25至30岁，死亡时间约在昨晚9点到11点之间。”路憬笙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朗读教科书，“分尸工具是专业解剖锯和锋利的刀具，凶手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看这里——”
    他用镊子轻轻指向尸块断面：“骨骼切割面平整，但有多处试切痕迹，说明凶手虽然具备知识，但实际操作时可能处于紧张或情绪激动状态。”
    谷祈安蹲到他身旁，仔细观察：“确定是情绪激动？”
    “或者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路憬笙转头看向谷祈安，两人距离瞬间拉近。谷祈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罕见的深灰色，像蒙着雾的冬日天空。
    “尸块被清洗过，但没有使用强效化学剂，说明凶手时间紧迫或条件有限。”路憬笙继续道，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能找到所有部位吗？”
    “还在找。”谷祈安回答，“目前只发现了躯干和部分肢体。”
    路憬笙点头，轻轻翻动尸块的手指：“指甲缝里有残留物，不是现场的污泥。深蓝色，可能是纤维或颜料。需要带回实验室分析。”
    他的专业和冷静渐渐打消了众人的疑虑。谷祈安站起身，示意手下继续工作，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这位新法医。
    “听说你是从省厅调来的？”谷祈安问。
    路憬笙头也不抬：“嗯。”
    “为什么来我们这小地方？”
    “私人原因。”路憬笙的回答简短到近乎无礼。
    谷祈安挑眉，还没人敢这么敷衍他。正要继续问，路憬笙突然抬头：
    “队长，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被冷冻过。”
    “什么？”
    “肌肉组织和血管状态表明尸体被冷冻后又解冻。”路憬笙用探针指示几处细微特征，“凶手有足够时间处理尸体，却选择丢弃在公共场所，要么是自信过头，要么是。。。”
    “不得不冒险。”谷祈安接话，眼神锐利起来，“因为他没有合适的处理场所。”
    路憬笙微微点头，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达成共识。
    勘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路憬笙全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细致检查每一寸证据，长发不时从耳后滑落，他又耐心地拨回去。谷祈安注意到他手指冻得发红，却依然稳如磐石。
    当路憬笙终于站起身时，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身形微晃。谷祈安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肘部。
    “没事。”路憬笙抽回手臂，避开了接触。
    “路法医，你需要适应这里的天气。”谷祈安收回手，语气平淡，“我们这不比省厅条件好。”
    路憬笙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尸体运回实验室，我马上进行详细解剖。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向你报告，队长。”
    他转身走向警车，长发在晨光中泛起墨色流光。谷祈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头儿，你觉得这新法医怎么样？”小李凑过来问。
    “能力不错，态度有问题。”谷祈安简评，“通知队里，一小时后开会。同时排查全市最近失踪的25-30岁女性，特别是医疗行业从业者。”
    “您觉得凶手是医生？”
    “或者像我们新法医一样专业的人。”谷祈安最后看了眼路憬笙远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市公安局大楼里，路憬笙将长发完全束起，换上白大褂，站在解剖台前。冰冷的灯光下，尸块被整齐排列。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解剖刀。
    工作时，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喧嚣被自动屏蔽。数小时过去，当他终于放下工具，摘掉手套时，脸色几乎与尸体一样白。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片药干咽下去，闭眼缓了片刻。
    睁开眼时，他注意到尸体手指上一处极细微的痕迹，之前被污垢遮盖，清洗后才显露出来——一个小小的刺青，似乎是个字母。
    路憬笙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眉头渐渐蹙起。这个图案他见过，在另一座城市，另一具尸体上。
    他迅速拍下照片，然后走到电脑前，开始撰写报告。在结论处，他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提及那个刺青。
    写完报告，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谷祈安的号码。
    “谷队，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怀孕约八周，体内检测到镇静剂成分。还有。。。”路憬笙停顿一瞬，“我认为这不会是最后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谷祈安低沉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这么认为？”
    路憬笙望向窗外渐暗的天空，灰色眼眸中闪过难以读懂的情绪。
    “直觉。”他轻声说，“法医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