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欧的回答超出比利的预期，他无法克制地捧着雷欧的脸深深吻落。唇齿交缠过后，两人脸上都泛起了微微红晕。
    “这东西，”比利打破了沉默，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既然是我的了，总得学学怎么用吧？”
    他语气轻松，和小神君的纠结不同，作为恶魔，他一向很果断，主动提出掌控碎片，既是出于求生本能，也是要将命运自己攥在手里。
    雷欧点了点头，“可以控制。但过程有风险。碎片的力量源自时间本源，狂暴且无序。尝试感知它，引导它，就像在驯服一头沉睡的深渊巨兽。”
    “深渊巨兽？”比利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听起来比拍戏有意思多了。你教教我要怎么开始？”
    “静心。”雷欧言简意赅，开始讲述一些东方仙修的基本功，“尝试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沉入你的识海。不是冥想，是感受。感受你体内那股不同于你自身魔力的浩瀚脉动。那就是碎片力量的具象。”
    比利嗤笑一声：“静心？识海？你们东方的词汇真的很深奥。”话虽如此，他还是一知半解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放松下来，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雷欧的目光落在比利身上，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种罕见的专注取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突然，比利放在扶手上的左手食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以他指尖为中心，周围的光线仿佛水面投入石子般，荡开一圈涟漪。床头柜上，一支钢笔的影子在灯光下出现了短暂的重叠。
    雷欧敏锐地捕捉到了异象，他伸出右手食指，一道金色符文一闪而逝，一股无形而温和的法则之力如同精密的网，瞬间笼罩住比利周身那点微弱的时空涟漪，将其迅速抚平消弭。
    比利猛地睁开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律，眼中露出惊悸和兴奋交织的光芒。“刚才…我好像”碰”到它了，像流动的水银…把握不住，”他看向雷欧问到，“你出手了？”
    “嗯，”雷欧淡淡回答，“我的力量本源和时楔碎片一致，它的能量溢出我可加以管控。”他看着比利因得到突破而激动的脸，心底那根名为“责任”的弦绷得更紧。若没有这碎片，他们的重逢本该简单快乐。坦白局后，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守护的本能，也意识到自己对这恶魔的感情非同一般。
    就在这时，比利的腕表震动起来，是吉米的专属加密线路。他用眼神对雷欧示意了一下，走到一边。
    吉米的全息影像弹出，她坐在化妆间，身边是忙碌的化妆师和发型师，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紧张：“比利！听着！我刚刚收到”金鸢尾”主竞赛单元的紧急替补邀请！原定开幕片《星界颂歌》的男主角，就是莉莉丝捧的那个绣花枕头克里斯，爆出滥用神经致幻剂的丑闻，组委会临时撤换了他们！我们的机会来了！你之前拍的那部《尘埃之歌》被选中了！”
    金鸢尾，是目前世界最负盛名的三大电影节之一，其最高奖项“金鸢尾奖”象征着无上的荣誉和巨大的全球市场影响力。
    吉米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仅仅是去走个红毯拿个奖杯！这是​​战场​​！是决定我能否踩在莉莉丝那个贱人头上，踏进七宗罪董事会会议厅的最终审判台！”
    比利挑眉，刚想说什么，吉米已经连珠炮般地继续下去，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狂热：
    “金鸢尾！全球三大电影节之一！它的奖项是通往全球市场的通行证，它的聚光灯是情感能量的超级放大器！谁的作品在那里加冕，谁就能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合法大规模地汲取整个人类文明最汹涌的情感潮汐——崇拜、喜悦、悲伤、共鸣……所有这一切都会通过神经接入端口的”后门”，汇入我们的业绩报表！”
    “莉莉丝为什么拼命捧《星界颂歌》？她为什么到处鼓吹她那套狗屁的”情感净化”？她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她是要​​定义规则​​！她要让地狱相信，她的那套温和、节制、剔除所有”杂质”的情感提取模式才是未来！如果让她赢了，以后所有的业务都得按她的规矩来，我们就得饿死！”
    “而我们！”吉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尘埃之歌》！我们讲述混乱、痛苦、挣扎的真实！我们要向整个地狱证明，人类渴望并愿意为这种更复杂、更强烈、哪怕带着刺痛的情感付费！我们的模式才是王道！这才配叫顶级的情感”收割”！”
    “所以，给我听好了！”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比利，“红毯、论坛、官方放映，每一个环节都是战斗！我们要赢的不仅是奖杯，是口碑，更是未来能源的开采权和话语权！这直接关系到地狱议会那帮老家伙最终评估我和莉莉丝的​​业绩报表​​时，哪个数字更漂亮！赢了，董事会候补的席位就是我的！输了，我们就得从头开始！”
    “莉莉丝那边吃了这么大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已经让团队上了飞往路赛市的飞船，你立刻准备出发！”
    “路赛市？”比利挑眉，终于能插上一句。
    “对！今年电影节在路赛市举办！ARK集团是本届电影节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和主要赞助商之一，他们的全息投影技术和虚拟会场支持是核心亮点。你到了那边，也给我想办法维持好和ARK的关系，特别是那位阿卡迪亚先生，他对我们的支持至关重要！”吉米快速交代完，又风风火火地切断了通讯。
    比利看向雷欧，嘴角勾起：“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继续课程了，教练？真巧，电影节在您的主场。”
    雷欧神色平静，对此并不意外：“ARK与电影节的合作是年初就定下的。我本人也需要出席开幕式和科技论坛，并担任”最佳沉浸式叙事奖”的颁奖嘉宾。”他的参与完全是基于集团总裁的身份和商业合作需求。
    巨大的全息鸢尾花徽章悬浮在路赛市标志性的镜面建筑群之上，交织的激光灯柱将夜空渲染得如同极光般绚烂。悬浮红毯两侧，媒体区的长枪短炮和粉丝的声浪几乎要冲破天际。
    比利作为《尘埃之歌》的男主角，身着由智能织物打造能随光线微妙变色的深蓝色礼服，与剧组一同亮相，立刻成为焦点。他从容应对着媒体，签名，与粉丝互动，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将顶流明星的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他的感官却高度警觉。他知道，莉莉丝的人一定潜伏在某个角落。
    不远处，贵宾入口。雷欧·阿卡迪亚的出现引起了另一波骚动。他从VIP通道直接进入会场核心区。一身剪裁完美的经典黑色正装，衬得他越发清冷矜贵。作为行业巨头和重要赞助商代表，他身边围绕着电影节主席、评委会成员以及政商名流。他的目光偶尔会穿过喧闹的主红毯区域，精准地投射在比利身上，随即又淡然移开，与身旁的人交谈。两人在公开场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进行。
    直到《尘埃之歌》剧组进入媒体核心采访区。
    主持人正热情地介绍着主创。突然，侧后方，一个负责操控高空全景摄像机的无人机猛地发出一阵不正常的嗡鸣，机身剧烈摇晃了一下，虽然很快被稳住，但这小小的意外仍引起了一阵骚动和惊呼。
    在无人机异动的同一瞬间，比利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是恶魔惯用的惑心术，试图穿透他的精神防线，操纵他失态，在全球媒体面前出丑！
    比利眼神一凛，正欲不动声色地将术法驱散。然而，就在他分神应对这干扰的刹那，时滞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快门声，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怪异的低鸣。眼前闪烁的无数闪光灯，拖曳出诡异的光痕。时间，似乎被放慢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短暂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比利和远处贵宾区的雷欧同时感受到了！
    比利心头一惊，是时楔碎片失控了！在他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它竟然自行应激般地产生了能量外泄！
    雷欧反应很快。在时间异常出现的瞬间，他正与电影节主席交谈，垂在身侧的手指极轻微地一动，一道法术如同清风拂过，抚平了那圈时空涟漪，将一切恢复正常。
    两人的目光隔着喧嚣的人群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警惕。比利迅速压下内心的波澜，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被无人机的意外惊扰了一下。雷欧亦面色如常地继续交谈。
    这个小插曲看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然而，在媒体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化身斯嘉丽·万斯正接受一家小型媒体采访的莉莉丝，嘴角却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她的指尖，一枚镶嵌着幽暗宝石的戒指微微发热。她也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异常能量波动！虽然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绝非比利平时那点恶魔之力！吉米阵营里，果然藏着秘密。她看了一眼主红毯上光彩照人的吉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开幕式后的欢迎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比利作为焦点人物，被各方人士包围。安德鲁也出现在了宴会上，他凭借一部入围“一种关注”单元的作品而来，穿着时髦，周旋于宾客之间。
    “比利！恭喜啊！听说《尘埃之歌》的媒体场口碑爆了！”安德鲁端着酒杯凑过来，咧嘴笑着，“尤其是你最后那场独角戏，听说看哭了好多人！这下吉米可要扬眉吐气了！”他边说着恭维话，眼神边飘忽不定地扫向贵宾区正与几位评委交谈的雷欧。
    这时，一位侍者端着放满香槟的托盘经过。安德鲁很是热情地伸手去帮比利拿酒，却不小心撞到了侍者的托盘。
    “哎呀！”安德鲁惊呼一声。
    眼看托盘倾斜，好几杯香槟就要朝着比利那身昂贵的智能礼服泼去——
    比利敏捷地向侧后方滑开半步，避开了大部分酒液，只有少许溅到了他的袖口。
    哗啦——
    酒杯摔碎的声音响起，酒液泼洒了一地。
    “抱歉！实在抱歉！”安德鲁连声道歉，一脸懊恼。
    “没事。”比利淡淡道，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试探。
    “我去处理一下。”比利对周围的人示意了一下，瞥了安德鲁一眼，“安德鲁，下次小心点。”他语气平静，却像在警告。
    安德鲁讪讪地笑了笑，眼神闪烁地走开了。
    比利走向洗手间，脸色沉了下来。莉莉丝果然很想见他出丑啊，又或许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安德鲁恐怕已经早已转换阵营，那个不小心的碰撞，就是想看看他在突发状况下会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反应。想来之前的片场事故应该也和他有关…
    他必须尽快确认安德鲁是否真的背叛。否则，在电影节这个关键战场，这个内鬼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他整理好表情，走出洗手间，正好看到雷欧似乎结束了与评委的交谈，正独自走向露台。比利自然地跟了过去。
    露台相对安静，晚风吹散了城市的喧嚣。
    “刚才酒会上的小意外？”雷欧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
    “嗯。安德鲁干的，很可能是莉莉丝的指使，想试探我。”比利低声道，站到雷欧身边，看着楼下璀璨的城市夜景，“红毯上也是。她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莉莉丝？”那位推崇灵修的女演员雷欧并不熟悉。
    “呵，忘了说，我这次的外派其实是为了帮我上司赢得晋升，而莉莉丝便是她的竞争对手。”比利转过身背靠在露台边。
    雷欧迅速领会，微微颔首：“她很聪明，没有产生直接冲突。但这也更危险。时楔的秘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电影节期间，耳目众多，行事需格外谨慎。”雷欧接着提醒道，“我们的课程暂缓，先应对眼前的麻烦。”
    “没问题，我的宝贝。”比利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雷欧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在比利看来，没什么比这样更可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