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尔发现凌毕安最近似乎开始尝试些他不能理解的事了。
    梅雨季的午后，空气凝成一团湿漉漉的棉絮。凌毕安站在奶茶店门外的长队末尾。旁边盲盒店的橱窗里层层叠叠的塑料玩偶在射灯下发亮。刚从店里出来的女孩拆开刚买的盲盒，拿出一只穿草莓裙的黄色小熊，爆发出兴奋的尖叫。
    “隐藏款！这个系列的唯一诶！”周围嗡起一片艳羡的骚动。
    凌毕安垂眼盯着自己磨白的帆布鞋尖。分析着身边狂热的人潮，【平均等待时长117分钟，生理愉悦值仅持续30分钟。不划算。】他又想到琅嬛阁的万卷玉简，凡人究其一生也难读完一柜，此刻却甘愿为一杯糖水、一个玩具虚掷半日辰光。
    “喝什么？”柜台后的店员眼皮都没抬，指甲镶着水钻，在触摸屏上敲出哒哒轻响。
    “芋泥波波，”他顿了顿，补充道，“全糖。”这具肉身对甜味有很强烈的渴求，吃到那种味道所体验到的快感，不亚于以前清修突破第十层功法之时。
    吸管扎破塑封膜的脆响像某种开关，芋泥的甜糯裹着奶香撞上舌苔，脊椎窜过一阵细小的酥麻，黑糖珍珠滚过齿列，弹软有嚼劲。多巴胺。凡人的毒药。也让现在是凡人的他，欲罢不能。
    三百米外，树屋咖啡馆的落地窗凝着水汽。贝利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滚动的喉结。指间在窗上划拉了一下。
    第三口奶茶涌入凌毕安口腔的刹那，甜味骤然翻转成咖啡的涩苦，他来不及反应被呛到咳出声来。
    “不喝就让开啊！”后腰被不耐地推搡了一把。塑料杯脱手飞出，奶茶撒了一地。刚才的苦味又是怎么回事？这下也算是死无对证了，换都没机会换。浪费了一天的零花钱，和大半天的排队时间，只喝了两口。
    雨又开始下了，凌毕安略感败兴地推开奶茶店的门，走进雨幕。
    离公寓两个街区的巷口，一只黑猫蜷在屋檐下舔舐前爪。凌毕安蹲下身，指尖拂过猫耳后一缕湿黏的绒毛。接着从书包里翻出一根鸡肉肠。
    “你要是知道奶茶多好喝，就不会只吃这样的东西了。”他边慢慢挤出肉肠喂猫，边悠悠地说道。
    几周前凌毕安在巷口发现了这只通体黑色，只有眼睛是格外耀眼的琥珀色的流浪猫。那天晚上，在夜幕下，那双电光镭射眼吓了他一大跳，不过等他慢慢靠近后，黑猫主动蹭着他轻声叫唤，那可爱的样子，立即勾起了他的保护欲，只是父亲应该不会允许他将这猫养在家里，所以之后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到这条后巷来喂它，再跟它聊聊一天的见闻。
    那玄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斗气般舔了一口鸡肉肠便不屑一顾地跑开了。
    “这人间倒真是自在，连你这小东西都会挑食了。”凌毕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黑猫跑远的背影，站起身也离开了。
    贝利尔跟在他身后回了公寓，坐在餐台上，有些不满，“小东西？”。但回想到刚才凌毕安尝到苦味吐着舌头怀疑人生的小表情，又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