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睁眼就在花轿里,这婚我替得真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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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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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巨石滚落,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泥石流卷着坠下万丈悬崖。
意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我满心不甘,我那株守了三年的雪线灵芝,终究是没能采到。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我震醒。
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组,疼得钻心,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断裂般的肋骨,冷汗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喉头一阵阵发痒,涌上浓重的血腥味,舌尖泛着铁锈般的苦涩,我下意识吞咽,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
耳边是粗野刺耳的唢呐声,一声声尖利地撕扯着耳膜,混杂着几个村妇毫不遮掩的哄笑,像一根根针扎进我混乱的脑子里。
那笑声忽高忽低,夹杂着方言俚语,讥讽着“替嫁的病秧子”“怕是活不过三更”。
我这是在哪?
我费力地想撑起身,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指尖微微颤动,只触到轿内粗糙的红布垫,布面早已褪色,边缘磨出毛边,摩擦着我的掌心,带着尘土与霉味。
眼前一片刺目的红,透过薄薄的布料缝隙,我看到破旧的轿帘在外头一下下地晃荡,被风掀起时,露出外头泥泞的山道——雨水冲刷出深沟,黄泥裹着碎石,马蹄陷进去又拔出,溅起浑浊的水花。
轿帘外,蜿蜒的山道消失在浓雾缭绕的深林里,松柏森然,枝叶在风中哗哗作响,如同低语诅咒。
远处山坳里,隐约能看到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湿透的茅草,烟囱里飘出几缕灰白的烟,被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走在轿子前头,肩上扛着一张长弓,弓身乌黑,泛着冷光,像是浸过血的铁。
他手里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马蹄踩在泥水里,发出“咕唧咕唧”的闷响。
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背脊挺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风吹起他粗布衣角,露出手腕上几道陈年疤痕,像蛇纹般缠绕。
“啧,这萧猎户也是倒霉,好不容易等到官府的婚配,结果是个替嫁的。”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城里苏大户家不要的庶子,身子骨弱得跟猫崽子似的,一路咳血,我看啊,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
轿夫粗嘎的议论声清晰地钻进耳朵,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萧猎户?替嫁?苏大户?
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瞬间如潮水般涌入,撑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锥子在颅内搅动。
我叫苏辞,是安州城苏家见不得光的庶子,生母早亡,在府中活得不如一条狗。
半月前,一纸边地婚役文书送到苏家,指定苏家次子苏明远与落霞山猎户萧珩成婚。
继母柳氏哪里舍得让她的宝贝疙瘩苏明远来这穷山恶水受苦,便将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我不肯,她便命人将我关进柴房,一顿毒打,打得我咳血不止,几乎断了气。
绝望之下,原身在婚前夜里,用一根发簪了结了自己。
而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深山采药人,就在他气绝的瞬间,顶替了他的身体,成了这桩替嫁婚事里的牺牲品。
我心头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既为原身的悲惨遭遇,也为自己眼下的绝境。
那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仿佛有冰水顺着骨缝流淌。
“吱呀——”
花轿猛地一沉,停了下来。
我被颠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咳出的血沫溅在红布轿帘上,晕开成暗褐色的斑点,腥气在密闭空间里弥漫。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指节粗粝,掌心布满老茧,带着常年握弓的痕迹。
萧珩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眉峰如刀削,鼻梁高挺,唇线紧抿,眼神像结了冰的深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轿中蜷缩的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悦,只有审视和不耐,目光在我咳血的嘴角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
他二话不说,俯身将我从轿中半拖半拽地弄了出来,动作粗暴却未失章法,一手托住我后颈,另一手穿过腋下,力道沉稳得像拎一袋粮食。
我被他扛在肩上,脸贴着他宽厚的背,闻到一股混合着松脂、冷铁与汗味的气息,粗布衣料摩擦着我的脸颊,粗糙而真实。
几乎是扔进了旁边一间低矮的土屋。
屋子正中挂着一块歪歪斜斜的门匾,上面刻着两个字:萧宅。
木头开裂,字迹斑驳,像被风雨啃噬多年。
“砰”的一声,一卷泛黄的纸被他丢在我脚边,纸角卷起,沾着泥点。
“官府登记的婚契,你我的名字都在上面,从今天起,你住东屋,我住西屋,各守屋檐,互不相干。”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像山里的石头,字字砸在地上,不留余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门框上晃动的阴影,和屋外渐远的脚步声,沉稳而决绝。
我跌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土炕坚硬如石,硌得尾椎生疼。
环顾四周,四面土墙裂缝纵横,风从缝隙钻入,发出“呜呜”的低鸣,像鬼哭。
土灶台上积着厚厚的灰,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除了一张光秃秃的土炕,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山里的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刺得我骨头发疼,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咳……咳咳……”又一口腥甜的血涌上喉头,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喉咙里留下灼烧般的痛感。
头痛欲裂,身体的虚弱和濒死的寒意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乎就要再次涣散。
不,我不能死!
我好不容易才从山崖下捡回一条命,绝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生死一线间,我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腰间一个熟悉的凸起。
那温润的触感,那微微散发的光晕——是我的百草囊!
我心神猛地一震,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将意识沉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熟悉的三十平米恒温空间里,一切都和我坠崖前一模一样。
靠墙的一排架子上,装着各种珍稀药酒的坛子整齐排列,坛身微温,药香氤氲;工作台上,我的银针匣还未开封,银针在暗处泛着冷光;角落里,几包用油纸密封好的药种码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我备着进山过夜用的厚毛毯和一尊小巧的暖炉,炉身尚有余温,仿佛刚熄灭不久。
我的百草囊,我最大的依仗,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狂喜瞬间冲散了死亡的恐惧,心跳如鼓,血液奔涌。
我颤抖着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酒坛,坛身温热,里面是我用九种至阳药材炮制的“回阳九味酒”,专救阳气欲绝之症。
顾不上许多,我拔开塞子,仰头便将一整坛药酒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如同一道烈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随即化作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死死撑住了我那即将熄灭的生命气息。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那股暖流在体内游走,像春水融化坚冰,一点点驱散着寒意和死气。
我在心中苦笑,老天爷待我还真是不薄。
前一秒我还是个为了采药连命都不要的疯子,下一秒就成了个代嫁冲喜的病秧子童养夫。
这命,可真比黄连还苦。
夜渐渐深了,屋外狂风呼啸,卷着雨点砸在脆弱的窗纸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无数指甲在抓挠。
不知是谁家的狗,一直在狂吠不止,叫得人心烦意乱,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我蜷缩在土炕的角落,身上盖着从百草囊里取出的厚毛毯,羊毛粗糙却温暖,勉强维持着体温,指尖触到毛毯边缘的编织纹路,踏实得几乎落泪。
身体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脑子却一刻也不得停歇。
身份的错位,身体的孱弱,那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萧珩,还有远在安州城、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继母柳氏和苏明远……桩桩件件,都是足以要我命的难题。
必须尽快想个脱身之策。
正在我绞尽脑汁思索时,“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屋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萧珩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夜行的孤狼,幽深而警觉。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我苍白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那张不属于这个家的毛毯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槛,用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要是熬不过今晚,明天一早,我就去官府报备,退了这门婚事。”
话音落下,门被“砰”地一声重新关上,将屋内最后一丝光亮也隔绝在外。
我死死盯着那扇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破门,握紧了手中早已空了的酒坛,陶片边缘割着手心,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退婚?呵……我若就这么死了,才是真的便宜了苏家的那些人。
窗外寒雨未歇,屋内一灯如豆,映着我愈发坚定的眼神。
这一世,我不仅要活,还要活得比谁都稳,比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