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在悠扬的乐曲和漫天飞舞的彩色纸屑中落下了帷幕。
    礼堂里瞬间充满了喧闹与离别的愁绪，同学们互相拥抱、合影、在纪念册上写下祝福。
    江之阳在台上发表完感言后，心情依旧因哥哥的突然出现而激荡不已，但他没忘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季秋白的身影。
    “咦？江之阳，你找季秋白吗？”一个同班女生看到他，说道，“他刚才急匆匆的，说他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先回家，他过两天再来找你玩。”
    “急事？”江之阳愣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失落。季秋白这家伙，总是这么风风火火，不过，想到哥哥还在等着自己，那点失落很快就被冲淡了。
    他礼貌地向同学道谢，然后快步朝着哥哥所在的方向走去。
    江之旭站在礼堂后排的立柱旁，看着弟弟向他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自然地接过江之阳手中的毕业证书和那束作为优秀毕业生奖励的鲜花，另一只手揽住弟弟的肩膀。
    “发言很棒。”他简短的夸奖，却让江之阳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兄弟二人没有多做停留，避开依旧喧闹的人群，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内，江之阳兴奋地问着哥哥在国外的见闻，归途的辛苦，话语间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江之旭耐心地回答着，目光始终柔和地落在弟弟身上，六年的时光，小家伙确实长大了不少，但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弟弟。
    车子平稳地驶入江家大宅。
    当江之阳推开自己房门时，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礼盒。
    深蓝色的缎带打着优雅的结，盒子上没有任何标签，却透着一股不凡的质感。
    “哥，这是……？”江之阳疑惑地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江之旭。
    江之旭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示意他：“打开看看。”
    江之阳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缎带，掀开盒盖。里面是厚实的缓冲材料，保护着一幅装裱精致的画作。
    当他将画完全取出，看清那上面的笔触和色彩时，他的呼吸骤然一窒，眼睛瞬间瞪大了。
    那是著名国外画家杰妮芙的早期作品——《黎明》。
    画面上，晨曦微露，金色的光芒挣扎着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一片饱经风雨却依然顽强生长的野花之上，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希望。
    这幅画并不算杰妮芙最负盛名的作品，却是江之阳在一次偶然的画展图册上看到后，就被深深地吸引。
    他记得大概半年前，在一次与哥哥越洋视频时，他正好在临摹这幅画，随口提了一句：“哥，你看，这就是我最喜欢的杰妮芙的画，真迹听说前段时间在国外一个小型拍卖会上出现了，可惜啊，没办法买到……”
    他只是随口分享自己的喜好，带着点艺术爱好者常有的遗憾，从未想过能得到它。
    可是现在，这幅他梦寐以求的原作，就这么真实地、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油彩的质感，画笔的纹理，都比印刷品要生动、震撼千百倍。
    “这……”江之阳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眼眶瞬间就红了，“哥……真的是我的吗……”
    江之旭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幅画，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的毕业礼物。上次听你念叨，就留意了一下。正好有个朋友和那家拍卖行有点关系，就委托他帮忙拍下来了，运气不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江之阳知道，这其中必然耗费了哥哥不少人情和精力。
    杰妮芙的画作市场虽然不算最顶级的，但想要在海外精准拍得一幅特定作品，绝非易事。
    哥哥竟然把他随口的一句话，如此郑重地记在了心里，并且不声不响地为他实现了。
    巨大的感动和幸福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混合着毕业带来的淡淡感伤，以及对哥哥久别重逢的依赖情绪，瞬间冲垮了江之阳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来不及说声谢谢，眼泪就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滴落在画框的玻璃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平时努力学着哥哥的样子沉稳克制，可在此刻，在哥哥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肆意表达情绪的小孩子。
    江之旭看着突然哭出来的弟弟，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加柔软的情绪。
    他有些好笑，又满是心疼地蹲下身，与弟弟平视，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水，动作很温柔。
    “怎么还哭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的力量，“男子汉大丈夫，收到礼物应该笑才对。是不喜欢吗？”
    江之阳用力摇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脖子，把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像个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喜欢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喜欢到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眼泪。
    江之旭被他抱得一愣，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发泄情绪。
    他明白，这眼泪里，有对礼物的感动，更有对他这个哥哥积攒了许久的思念和依赖。
    就在这时，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兄弟俩同时转头，只见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身上还围着一条与他威严气质格格不入的深色围裙，手上似乎还沾着些许面粉。
    看到小儿子泪眼婆娑地抱着大儿子，江青山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尴尬和……柔和？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依旧保持着惯常的沉稳，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哭什么？像什么样子。饭菜准备好了，都是你们爱吃的，下来吃饭。”
    说完，他也没等回应，便转身离开了，但那背影，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商海巨擘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属于父亲的、笨拙的温情。
    江之旭扶着弟弟的肩膀，让他站好，又帮他擦了擦眼泪，低笑道：“听到了？爸爸亲自下厨了。看来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江之阳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赶紧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幅珍贵的画作重新放回盒子里，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果然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许多都是他们兄弟二人从小爱吃的家常菜式，虽然不如平日厨师做得那般精致，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江青山已经端坐在主位，卸下了围裙，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但眼神在扫过两个儿子时，终究是比平时缓和了许多。
    这一晚，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没有繁文缛节。
    江之阳兴奋地跟哥哥和父亲分享着毕业典礼的趣事，说着和季秋白这些年干的“坏事”；江之旭则挑了些国外求学的见闻，轻松地讲述着；连江青山，也难得地开口问了几句江之阳未来的学业规划。
    灯光温暖，饭菜可口，亲人团聚。
    对江之阳而言，这份由梦想的画作、久违的兄长、以及父亲难得亲自下厨准备的家宴共同构成的毕业礼物，远比任何隆重的庆典都更加珍贵……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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