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遗憾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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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身世背景可以自主筛选,萨沙也渴望拥有一个健康美好的童年,但不得不说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就是羊水;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也不想在恶性竞争的大环境里当运动员。
可惜命运无常,是人就得认命。
“亚历山德拉!你看你干的好事,这样做只会把一切都毁掉。”教练斯坦图横眉倒竖,大声呵斥着。
她手上是一份满是红叉的小分表,绿灯倒也有几个,左右不过一只手的事。
其音量之大把场外看热闹的小女单们吓得大气不敢喘,像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头攥手,还时不时瞟一眼倒霉的主人公。
萨沙死死盯着小分表,领子规整地翻出来。
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也不吱声,大手随意抓了一把红发,比赛前精心准备的发型被弄得一团糟。
“萨沙,说话。别™跟我犟,对谁都没好处。”
被骂的主角终于舍得撬开金口,“你应该要相信我,以前我能靠高难度获胜,那现在也一样。”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萨沙不认为会输。
汗珠顺着头发丝滴落在地,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斯坦图与萨沙多年师生,哪能看不出他的狂,索性两眼一闭,阴阳怪气道:“走着瞧吧,只血拼节目难度没有结果。”
目光和注意力再次回到镜头聚焦处。
阿尼亚也是斯坦图门下的女单,出了名的抽货,之前的比赛无一例外都炸了烟花。
心中郁郁,斯坦图又是45度抬头,叹了口浊气出体。
一旁的副教练也是熟悉的动作,这组合,乍一看还挺诙谐且默契。
不被看好的某个倒霉蛋打了个喷嚏,怀疑有人诅咒他,但苦于没证据。
阿尼亚升组以来第一次重要比赛,压力大的很。
赛前的焦虑一度达到巅峰,可当他站上冰面,就只想把故事完整演绎出来。
捶打大腿,深呼吸是开场前的标配。
几束聚光灯打在阿尼亚头顶,他低垂着眼,呼吸很轻,长睫毛在脸蛋上打下阴影,显得很乖。
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大伙儿都屏气凝神仔细聆听,就着冰上芭蕾,不自觉深陷其中。
身体跟着音乐展开,每个动作都是练了成千上百遍的,步伐塞满了整个节目,繁琐又昂长。
属于是纯好看,但费劲。
待机五秒,向后压步,然后接个难度进入,靠初速度把自己甩出去,一个高飘远的跳跃就成了,但很可惜,高飘远的跳跃最终并不靠腿降落。
阿尼亚被惯性甩出好几米,堪堪用手撑住身体。运动员的肌肉记忆,让可怜的阿尼亚来不及经历下一波疼痛,就立刻准备第二个跳跃。
席上观众倒吸一口冷气,只有零星人数为阿尼亚献上掌声。
被摄像机拍摄到的一幕中,他的两个教练齐齐闭眼回头,一副不愿面对的表情。
全场放松的,只有他的对手和萨沙。
萨沙知道摔倒有多恐怖,全节目只有七个跳跃位置,除非有勇气补上,这也意味着后半段中选手可能会体力不支。
但他没那么多善心,对待唯一能威胁到他的对手,甚至坏心眼地想让阿尼亚输掉。屏幕里,导播正怼脸阿尼亚,人畜无害的长相足以哄骗很多人。
比赛中的人可不知道别人的小九九。
阿尼亚面上不显,大脑疯狂运转,像一台高精度计算器,试图补救一次失败的跳跃。为了赶音乐进度,不得不舍弃一些繁琐的步伐定级。
待机,起跳,落冰——
很幸运,阿尼亚没有像对手希望中的模样靠近。
虽然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一些定级,但只要能补上连跳,3个四周跳加2个阿克塞尔三周的难度,让他直逼领奖台。
赛事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萨沙不自觉攥紧拳头,恶犬纸巾盒被捶出两个坑,他打心底不想被压一头,没有运动员不想要冠军。
解说为懵懂的观众激情讲解着,感叹于阿尼亚惊人的完成度,每个跳跃都如教科书般标准。
凡事总事与愿违,有人欢喜,就有人心碎。
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观众不吝啬地献上他们的掌声,押对宝的人更甚,举着阿尼亚的应援牌到处跑,声音像是要冲破屋顶。
刺眼的屏幕放映着阿尼亚与教练的相拥,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新晋冠军。
萨沙独自守在等待区的中心位,满眼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有输过阿尼亚,不管是以前还是成年之后,唯一一次还偏偏是重要的比赛。
萨沙为了完成高难度表演,付出了全部青春和精力,总分却只相差零点几,多么嘲讽。
阿尼亚到底哪里比我强?
顷刻间,冠亚军的颠倒,打分待遇的不公,形成巨大的心里落差,被冠以“天才之名”的萨沙一时接受不了。
他咬紧牙关,零点几的分差,怕不是把计算器摁爆了。
萨沙甚至不敢看向沙母,拿不到冠军,回家要面对的就是斥责。
最讨厌的就是看着妈妈期待的眼神逐渐变冷,最后只剩下浓浓的失望和厌恶,永远没有关心,而爸爸永远在看报纸不管事,充满压抑,冷漠,没有人情味儿的家。
他自个都想为自己哭嚎,但没有可是,就是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并且无力改变,有时候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嗨,你还好吗?”观众席传出一道稚嫩的问好。
萨沙把自己从浑浑噩噩中拔出,略带僵硬地站起身,顺着声音走过去,是个捧着鲜花的小女孩。他伸手接住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白玫瑰,刚想道声谢。
下一秒,小女孩说:“你可以帮我递给阿尼亚吗?顺便问问能不能要签名。”在这个年纪,藏不住的雀跃与激动全倾倒出来。
接到鲜花的手停顿了下,萨沙有些尴尬,尽量自然地应声好,转身朝阿尼亚走去。
好的冰场明明不会觉得冷,可萨沙好像掉进了大冰骷髅,身体是冷的,心也是。
嫉妒在心中破土,肆意生长着,顷刻间便形成藤曼,牢牢缠住萨沙的心脏,向他宣战。
不远处,阿尼亚刚从教练和同行的恭喜中脱身,微笑都是完美弧度,大眼眨巴眨巴,手机屏倒映着面带桃花的脸。萨沙能看出是发自内心的雀跃,只不过不是对他。
阿尼亚当下的一举一动都让萨沙无比别扭,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送上虚假的祝福。
小师妹路过这位社交能手和他的师弟,眼神惊悚,毕竟队里谁不知道两人桌下的暗暗较量,一个比一个卷,连带其他人一起被迫卷。
这下好了,又得加练,走远的背影都仿佛透着命苦。
“阿尼亚,恭喜得冠。喏,鲜花。”萨沙稳住手,压下莫名的晃神。
阿尼亚被喊得一愣,转头瞧见是熟悉的同事,眼里卸下戒备,嘴角无意识上扬三个像素点。
萨沙盯着阿尼亚脸上的真诚,邪恶地思索着花里放兴奋剂的后果。
当然,他只敢想想。竞技体育里没有真朋友,但想赢就堂堂正正去比赛,不屑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何况,以后还要住同个屋檐下训练。此刻不知名情绪作祟,脸上的神色渐渐冷却。
刚才那种娇羞,他敏感地嗅到了点恋爱的酸臭味。于是萨沙旁敲侧击,试图套出点有用信息,没等开口,主办方就全公布了分数。此刻,一切排名水落石出,颁奖台早已设置完毕。
从第三名开始依次谢礼并上台,冠军的欢迎程度总是大于其他二位,掌声久久不息。
萨沙尽管万般不情愿,面对大众仍要咧嘴一笑,冷脸只会被缺德的媒体截下来做文章,所以皮笑肉不笑都得笑。
升组后第一个世界冠军当然值得庆祝,阿尼亚的颧骨整场都没放下,快乐溢于言表。
特别是这意外之喜,本来跳跃摔倒后就没指望夺冠,而同场的队友又配置拉满。
阿尼亚巡视整个空间,看着满场应援几乎三分之一为了自己,自豪在心中油然而生,下巴一抬,别提多风光。都说钱养人,这金牌也是同样道理。
十分钟后,三人从高台跳下来,季军那位差点被红毯绊倒,阿尼亚眼疾手快,绅士地搀扶一把,这才免遭灾祸。
萨沙离得远,回头时俩人早恢复原状。
他站在旁边等,等冠军先滑。
紧接着就是举着国旗大合照,由于领奖台被z组包围,斯坦图此刻满面红光。对于斯坦图而言,冠军才是此生最爱,无论谁是。如果是乖徒,那最好不过。
为了入镜,他们迫不得已挤在一起,国旗的两角则由两位亚季军攥着。
三个人的手臂都互相交叉,阿尼亚的两只手虚搭在两边人腰上,突然被萨沙手掌心的温度烫到,下意识扭动身躯,朝另一边靠近。
萨沙不明所以,往后瞥了一眼,重新搭在阿尼亚腰上。
这次,阿尼亚无处可逃,侧着脑袋拍了三分钟的合照,被烫到的那块区域持续发热。颁奖嘉宾随即带上来三个花圈,分别套在冠亚季军头上,示意他们可以绕场一圈。
冠军一马当先,阿尼亚滑在队伍最前面,不断向冰迷挥手示好。
一圈下来,刚好溜达到出口,大步一垮,全场灯光熄灭。
自从神仙打架落下阵来,萨沙就很少见阿尼亚和队友集体行动,渐渐淡出社交圈。
果不其然,之后的每次训练,萨沙都有看到阿尼亚悄悄离场,回来时一脸甜蜜,有时更是肆无忌惮,嘴唇都紫了。
萨沙觉着自己搞到真情侣了。
不甘浓得要冲破胸膛,训练做不到一心一意,被痛批好几次。
当萨沙得知阿尼亚恋爱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嘴里。不适感铺天盖地袭来,萨沙咬紧牙关,卸开重达十公斤的杠铃。
刚得了冠军,又碰上露水情缘,真真是好不快活。
如果将矛盾比作草原,那现在只差一把火即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