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一: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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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谭博士第一感觉是不好,非常不好。
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腰背酸软得几乎使不上力,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闷胀的酸痛感,无声地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然后,某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黏在他身边,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不肯让他起身。
谭秀渝试着动了动,却被抱得更紧。他无奈,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对方一下。
殷闵炣在睡梦中被打扰,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拖长了声音,脑袋更深地埋进谭秀渝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嗯……再躺会儿嘛——宝宝,还早……”
谭博士忍不住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掰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起身下床,径直走向浴室洗漱,抛下殷闵炣一个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哼哼唧唧地撒气。
殷闵炣硬是赖床赖到谭秀渝做好了早餐,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他洗漱完,坐到餐桌前,看着对面安静喝粥的谭秀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那个……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程墨淇那家伙说……第一次可能会……不那么舒服。”
谭秀渝:“……”
谭博士的眼皮跳了跳,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殷闵炣。
合着这家伙……还专门去和程墨淇讨论了这个事情?!这是什么很值得交流的经验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抬眼看着殷闵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不舒服。你,可以闭嘴了。”
殷闵炣看着他耳根缓缓泛红,心里觉得可爱得不行,忍不住偷笑起来,被谭秀渝抬起眼狠狠瞪了一眼,才勉强收敛。
早饭过后,身体的酸痛感缓解了一些,谭秀渝的注意力便被客厅里那个巨大的纸箱吸引了。殷闵炣立刻积极地蹲到他旁边帮忙,动作利落地拆开纸箱,然后将里面包装各异的礼物一份份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地毯上。
谭秀渝注意到,每个礼物上面都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细致地写明了送礼人的名字。那字迹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出自殷闵炣之手,想必是他提前整理好的。谭秀渝心里一暖,唇角勾着笑,看了身旁的殷闵炣一眼。
殷闵炣专注地拆着包装胶带,接收到他的目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眨了眨眼。
谭秀渝首先拆开了写着“林媛”名字的礼物。里面是一双看起来舒适又时尚的运动鞋,还有一本厚厚的、包装精美的书籍。他拿起书翻看了一下,是一本他专业领域内的权威医学著作,还是最新版的。他依稀记得,几个月前母亲似乎确实随口问过他最近在看什么书,喜欢哪位学者的理论。原来……那么早母亲就开始悄悄为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么?想象一下林媛戴着老花镜仔细查询书目和认真挑选的样子,谭秀渝的心一软,唇角不自觉地漾开笑意。
接下来是程墨淇和殷逸洲合送的礼物。拆开华丽的包装,里面是一套质感极佳的定制西服,经典的深灰色,剪裁优雅得体,还配套了精致的领带和皮带。虽然以谭秀渝现在的工作性质,穿这种正式西服的机会并不多,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套西服的版型和款式,确实深得他心,低调而高级。
大概是程墨淇挑的,谭秀渝想象了一下殷逸洲板着一张脸挑选西装的样子,强行忍住笑意,朝一旁也在好奇张望的殷闵炣道:“替我谢谢殷大哥和程先生,礼物我很喜欢。”
殷闵炣在旁边看着那套价值不菲的西服,撇了撇嘴,应了一声,然后凑过来搂住谭秀渝的肩膀,下巴搁在他颈窝:“这些礼物哪有我送你的好,我的多用心、多浪漫啊,又是视频又是相册又是戒指的,对吧?”他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谭秀渝。
谭秀渝看着他,心里觉得好笑又温暖,熟练地给他顺毛,语气纵容:“嗯,你的最好了,独一无二。”
殷少爷很容易就被哄好了,立刻眉开眼笑。谭秀渝继续拆下去,乔栀和殷时至送的礼物也很有特色。一台配置顶尖的最新款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被精心封装在透明相框里的不知名花朵标本,旁边还用花体字标注了拉丁学名。一个实用前沿,一个浪漫典雅,送礼的风格真是一眼就能区分出来。谭秀渝看着这风格迥异的两份礼物,忍不住笑了,自己摇了摇头。
他仔细地将所有拆开的礼物整理好,放在一旁,准备稍后归位。然而,他的目光落在最后剩下的两个小礼物上时,不由得一愣。
那两个礼物上,分别写着“李涟”和“何齐”。
谭秀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殷闵炣,正好撞上对方也投过来的目光。殷闵炣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我很大度”的傲娇表情,语气却酸溜溜的:“哼,虽然本少爷很不想你收他们的礼物,尤其是那个李涟!但是……毕竟是给你庆祝生日,想着你收到祝福大概会高兴,我就……我就勉强允许了!”他说完,还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仿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谭秀渝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朝他弯起了眼睛,绽开一个极其少见的明媚笑容,轻声说道:
“谢谢老公。”
殷闵炣:“!!!”
他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了壳,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才憋出一句难以置信的话:“……你、你学坏了!谭秀渝!”
怎么毫无准备的就。。。。
谭秀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浅笑着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拆礼物,心情却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花,暖融融、软乎乎的。
何齐送的是一张手工制作的立体贺卡,很精致,打开后里面会弹出可爱的卡通图案和祝福语。李涟送的则是一幅他自己画的水彩画,画的是研究所窗外的一角风景,笔触细腻,色彩淡雅,很有他的风格。谭秀渝看着这两份充满了心意的礼物,确实觉得很暖心,小心地将它们收好。
这自然又惹得旁边的殷少爷一阵酸水直冒,指着贺卡挑剔:“你看这里,边角都翘起来了,一点都不精致!”又对着那幅画评头论足:“这画的什么啊?云不像云树不像树的,我都看不出来是哪里!小朋友都比他画得好吧!”
谭秀渝早已习惯了他的醋精属性,熟练地安抚:“是是是,没你的礼物好,没你的用心。”
殷闵炣这才肯住嘴,但立刻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得寸进尺地要求:“那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真的闭嘴了,保证!”
谭秀渝无奈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星星眼,最终还是妥协了,微微仰头,在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一个短暂的吻,然后迅速退开,低声道:“得寸进尺。”
“那怎么了!”殷闵炣理直气壮地搂住他的腰,笑的得意,“我亲我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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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人一起去了一个对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常特殊的地方——他们的高中母校。
谭秀渝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回去看看了,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或者说,因为心底那一丝怯懦,一直没有成行。刚回到A市那段时间,他无数次路过母校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勇气踏进去。那里充斥了太多关于那个人的、鲜明而炽热的青春回忆,他怕自己一旦走进去,那些可以压抑的酸楚就会决堤。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那个人此刻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踏实而有力。
在殷闵炣的强硬要求下,谭博士最终还是纵容地将自己的手伸给了这个麻烦精,任由他牵着,一起走进了那片承载了他们最初心动的地方。
和殷闵炣手牵着手,重新漫步在榕树枝丫下,看着阳光下熟悉的红砖教学楼和宽阔的操场,谭秀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今天天气格外好,初冬的明媚阳光如同碎金般洒落下来,晒在身上暖融融的,连带着人的心脏也像被这阳光浸泡过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柔软暖意。
殷闵炣牵着他,溜溜达达地在宁静的校园小道上走着。他转过头来看向谭秀渝,脸上带着笑容,阳光慷慨地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一如七年前那个热烈又张扬的少年。
谭秀渝看着他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
殷闵炣似乎说了句什么,没得到回应,立刻不满地捏了捏被自己握在掌心里谭秀渝的手指,语气带着委屈,控诉:“喂!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理我!”他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加上一句,“跟我在一起你也走神,不专心,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谭秀渝被他熟悉的无理取闹拉回现实,默默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解释道:“没有不理你。只是……看着这里,突然想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殷闵炣“噢”了一声,脸上的不满瞬间被了然取代,他弯了弯眼睛,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感慨:“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唉,年轻真好啊。”那老气横秋的语气,仿佛他已经是个七老八十在回忆往昔的老人。
谭秀渝知道对方在隐晦的转移话题,这故作深沉的姿态,确实成功驱散了他心底那点因回忆而泛起的淡淡酸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客观地陈述事实:“你现在也很年轻。”
殷闵炣摇头晃脑,继续他的表演:“那也没以前十几岁那时候年轻啊!那时候多美好,无忧无虑的,除了学习就是想着怎么逗你玩儿。”他说完,还活宝似的朝谭秀渝用力眨了眨眼,然后长叹一声,故作沧桑,“不像现在,成了卑微的社畜,天天要看老板和甲方脸色,噢,偶尔还要看你眼色。”
他这番毫无说服力的夸张抱怨,让谭秀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今天是周日,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都放假离校了。只有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划过天际,伴随着他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更显得周遭宁静而美好。
殷闵炣兴致勃勃地指着远处庄重的升旗台,说道:“真奇怪,过去这么久了,我好像还记得你以前获得物理竞赛一等奖后,站在那个台上讲话的样子。小小的一个人,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可爱死了。”
谭秀渝眉眼含笑,表情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而生动:“我也记得。”
记得殷闵炣在篮球赛获胜后激动庆祝的样子,记得他竞赛获奖时意气风发的笑容,也记得他每次考了好成绩,总会第一时间凑到自己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又难掩得意地求表扬……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殷闵炣左转右转,兴奋地提议:“反正今天学弟学妹们也都不在,教室肯定空着,我们去我们以前的教室看看?”
“好。”谭秀渝没有异议,他也想回去看看那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
两人凭着记忆,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间位于三楼角落的教室。看到门口那块略显陈旧的班牌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他们不是早已离开校园,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而是两个刚刚下体育课准备回教室自习的青涩少年。
殷闵炣试探性地旋了旋门把手,没想到门竟然真的咔哒一声开了。
他率先走进去,熟练地摸到墙边的开关,“啪”地一声摁亮了教室的日光灯。灯光亮起来,照亮了整齐排列的课桌椅和墨绿色的黑板。殷闵炣像模像样地环顾一周,故意板起脸,用教导主任般的口吻说道:“昨天的值日生是哪位啊?门都不锁,安全意识太薄弱了!我能不能去和他们班主任告个状啊?”
谭秀渝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环视着这间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教室。陈设依旧熟悉,只是课桌椅换成了更新的款式,墙上贴的名人名言和班级公约也换了内容。他弯了弯嘴角,配合地劝道:“一周就这么一天假期,放过他们吧。”
殷闵炣笑了一声。他径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靠外的那个位置,动作自然地坐了下来,然后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目光含笑地望向正从门口缓缓朝他走过来的谭秀渝。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他身上跳跃,他的眼神明亮而专注,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情和笑意,轻声说道:
“早上好啊,谭秀渝。”
这一瞬间,眼前这个穿着成熟大衣、眉眼间带着些许社会历练痕迹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笑容张扬又赤诚的青涩少年,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谭秀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伴随着微微的酸涩涌上心头。他走到殷闵炣面前站定,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很轻、很轻地笑了笑,用同样轻的声音回应:
“早上好,殷闵炣。”
他顿了顿,迎着对方惊喜的目光,清晰地、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完成了多年前或许就该有的回应:
“今天也很喜欢你。”
这次,终于轮到他来说。
殷闵炣的表情明显恍惚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随即,笑意如同烟花般在他眼底炸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热烈,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雪。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站在面前的人捞到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
他将下巴抵在谭秀渝的肩头,狡黠地压低声音,带着点做坏事般的小小兴奋:“虽然说……在教室里做这种事,好像不太道德,有损我们优秀毕业生的形象……”
然后,不等谭秀渝回应,他便低下头,准确地攫取了他的唇,温柔而深入地吻了上去。
谭秀渝微微仰着脸,顺从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在一片静谧中,耳边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如同擂鼓般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有力。
他清晰地意识到,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经历多少世事变迁,对这个人的心动,始终如一,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教室里,安静地接了一个绵长而缱绻的吻,好像將错过的那些年,都补偿了回来。
良久,殷闵炣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气息有些不稳。他看着谭秀渝泛着红晕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又忍不住低头,在他发烫的侧脸上珍惜地亲了亲,满足地喟叹一声,嗓音低沉而缱绻:
“我也很喜欢你。”
他凝视着谭秀渝的眼睛,如同宣誓般,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我爱你。”
“一直一直,直到永远,生生世世。”
作者闲话:
冬至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