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殷闵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先应了一声，像是没经过大脑处理。随即，那句话的含义猛地劈中了他的神经末梢。他顿了一下，声音瞬间变了个调，拔高且带着颤音：“嗯？？！”
    谭秀渝看着他陡然亢奋的赔钱样子，那点紧张被冲淡了不少，莫名有些想笑。殷少爷看起来高兴到连路都不会走了，谭秀渝默默的承担了引领者的身份，略微领先几步，牵着对方往前走。
    殷闵炣张了好几次嘴，试图说点什么，但每次都是语无伦次，半天都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且有逻辑的话来。“我……你…………我们……同居？！”
    谭秀渝抿着唇，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目视前方，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殷少爷被这句话砸得心花怒放，总算从巨大的惊喜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我现在就可以！立刻！马上！”
    谭秀渝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不跨年了？”
    殷闵炣又立刻反悔：“要跨！那……那明天？今晚！等会儿跨年结束我们就去！”他恨不得时间立刻跳跃到零点之后。
    “一会儿太晚了，搬家也不方便，明天吧。”谭秀渝想了想，理性地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殷闵炣脸上立刻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嘴角都耷拉了下来，但还是勉强应了下来：“……哦，好吧，明天。”但他显然还是很激动，想一出是一出，非要拖着谭秀渝拐进了旁边一家还在营业的大型家居店。
    两人在家具区漫无目的地逛着，殷闵炣的眼睛里闪着光，看什么都觉得是未来家里的必需品。他捏了捏一个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双人枕头，煞有介事地评价：“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软了？会不会对颈椎不好，不好睡？”没等谭秀渝回答，他又立刻自我推翻，拿起枕头爱不释手地蹭了蹭，“不过软的好像更舒服吧？躺着肯定很爽……”
    谭秀渝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买是不是太早了？买了等会儿难道我们要抱着枕头和被子去广场上跨年吗？”
    殷闵炣这才从美好的幻想中被惊醒，依依不舍地把枕头放回原位，脑袋也耷拉了下去。但他突然记起一个关键问题，猛地转过头：“谭秀渝！你什么时候偷偷买的房子？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谭秀渝眼底含着一点清浅而温柔的笑意，解释道：“就……前几天刚定下来的。我和我妈提了一下。”事实上，当他小心翼翼地跟母亲林媛提起想和殷闵炣一起住的想法时，得到了林媛的大力支持，甚至可以说是喜闻乐见。谭秀渝本来还顾虑母亲会不会感到孤单，但林媛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一个人更自在清静，并且打趣说谭秀渝可以随时带着“儿媳妇”回来看她，把谭秀渝闹了个大红脸，哑口无言。
    林媛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拉着谭秀渝去看了几处房子，最终选定了一套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的小套房。看到母亲这些举动，谭秀渝心里那些关于家庭、关于未来的顾虑和犹豫全部自己消失了。他工作这些年，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当即就付了钱，买下了这个……属于他和殷闵炣的家。第二天，当他拿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相关文件时，看着那薄薄的纸张，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是……殷闵炣和他的房子。
    是他和殷闵炣的家。
    殷闵炣一脸惊喜：“阿姨也同意？！太好了！”他兴奋地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起来，“我到时候把招财也带过去！狗窝该换新的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挑一个。。。我们客厅要不要弄个小调酒台？我那些游戏机也可以带过去！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我哥，不用再被他训了！”
    谭秀渝看着他，抿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殷闵炣凑过来，夸张地作势要亲他，被谭博士眼疾手快地按着脑袋无情推开。
    殷闵炣也不恼，就势在谭秀渝推拒他的手背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谭秀渝无言的看着被亲了一口的地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严谨和细心：“叔叔阿姨和殷大哥那边，也要记得说一声。”
    殷闵炣高兴地应了一声，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没问题！我哥和程墨淇他们进度还没我们快呢！程墨淇那家伙，想跟我哥约个会还得偷偷摸摸找各种借口！”
    谭秀渝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但看着殷闵炣这么高兴，还是捧场地应了一声。
    ……
    两人在家居店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他们随着人流闲逛着来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广场上。冬夜的户外寒气逼人，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殷闵炣故技重施，取下长围巾，将两人一起围住。他捧着谭秀渝微凉的手，揉搓着，帮他取暖。
    广场上灯火通明，尽管已经很晚，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年味十足。殷闵炣背对着喧嚣的人群和璀璨的灯光，专注地揉着谭秀渝的指尖，声音轻轻的，含着笑意和期待：“快0点了吧？终于快熬到了。”
    谭秀渝也是同样的感觉，今天的时间格外长，或者说，充实。但他故意板起脸，斜睨着殷闵炣：“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很难熬吗？”
    殷少爷立刻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期待和你一起跨年了。。。谭秀渝你又曲解我！”看到谭秀渝绷不住笑起来，殷闵炣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地喊出最后一句，伸手去捏对方被寒风吹得微凉的脸颊，“跟谁学的这么讨厌！都会耍我了！”
    谭秀渝挑着眉看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殷闵炣咳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无法反驳。谭秀渝收回目光不再逗他，抬眼望向广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电子钟。
    11：52。
    周围的人还在持续增多，都是提前到场等待跨年的。情侣，朋友，家人都有，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令人愉悦的年味。
    殷闵炣换了个站姿，两人靠的很近，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谭秀渝的脸上，带着点痒意。他指了指广场另一边更热闹的区域：“那边好多小摊子，好像挺有意思的，过去看看么？”
    谭秀渝点点头。
    两人慢吞吞地随着人流挪动过去，这边除了各式各样香气扑鼻的小吃摊，还有卖烟花的、卖玩具的，谭秀渝甚至还瞥见了卖彩色气球和复古风车的小摊。
    殷闵炣在旁边笑了一声，指着一个粉色的风车，兴致勃勃地说：“这个还挺好看的，我们要一个吧？”
    谭秀渝：“……”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对方手腕上那根故意露出来的同样扎眼的粉色皮筋，冷酷地拒绝：“不要。”
    “这多有过年的氛围啊！”殷闵炣开始死乞白赖，“买几个吧！你看这个黄色的，多鲜亮，适合你！”他拿起一个黄色的风车，在谭秀渝眼前晃。
    在殷闵炣持续的软磨硬泡和周围热闹氛围的感染下，谭博士最终还是板着脸，默许了对方这种幼稚的举动。殷闵炣立刻喜滋滋地付钱，买下了一粉一黄两个风车，举起来看着它们在寒冷的夜风中呼呼地转动，得意地说：“你看！多般配！”
    谭博士冷笑，戳穿他：“你之前在精品店，还说粉色和蓝色是情侣款，最般配。”
    殷闵炣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没关系，都般配！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谭秀渝：“……”
    鉴于自家男朋友只有三岁，当时间走到11：58时，谭秀渝手里已经被迫拿上了一个呼呼转的风车、一个精美且无用的弹弓、外加两个颜色鲜艳的氢气球。他一脸麻木地站在殷闵炣旁边，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儿童玩具摊。
    殷闵炣却笑得眉眼弯弯，开心得不得了。他一手牵着谭秀渝的手，两人合握着那两根气球的绳子，防止它们飞走。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划开，调到拍照模式，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朝身边人压低声音喊道：“谭秀渝！”
    谭秀渝下意识地闻声转过头，脸上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起的对怀里这堆“累赘”的无奈和茫然，眼神里透着询问。
    “咔嚓！”
    殷闵炣迅速按下快门，将谭秀渝清秀的侧脸完美地定格在了照片上。
    谭秀渝反应过来，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照片里，自己表情微妙，怀里抱着风车、弹弓，气球在镜头里飘着，背景是杂乱的人群和灯光，而旁边的殷闵炣则冲着镜头笑得一脸狡黠和得意。
    他沉默了一下，嫌弃道：“好丑。”
    倒是那个冲着镜头笑得像个傻子的家伙挺好看的。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免得某人尾巴翘得更高。
    殷闵炣笑眯眯地熄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语气笃定：“明明很好看！男朋友天下第一帅！”
    谭秀渝顿了一下，瞪着他。殷闵炣看着他的表情，笑出声，又赶紧憋住，转而抬头紧紧盯着广场大钟，语气激动起来：“59了谭秀渝！”
    谭秀渝也抬头望去。身边的人群像是收到了统一的指令，开始自发地大声倒数起来，杂乱却又莫名和谐，声音如同潮水般涌起：
    “57——！”
    “56——！”
    “55——！”
    殷闵炣立刻加入了进去，弯着眼睛，声音清亮地跟着念。他的手指在谭秀渝温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示意他也一起。
    谭秀渝看着对方倒映着广场璀璨灯光和满满笑意的眸子，那里面仿佛盛着整个星河。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幼稚。”
    殷闵炣刚想笑着逗他几句，就听到身边人清冽好听的声线，低低的，也加入了倒数的行列：
    “50——”
    “49——”
    殷闵炣的心陡然一软。他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跟着大声念：
    “48——！”
    “47——！”
    ……
    一分钟，在沸腾的期待和紧密的牵手中，过得飞快。这是谭博士最直观的感觉。
    好像只是和身边的人紧紧牵着手，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心跳，那象征着一年终结与新生的60秒，就倏然而逝。
    “3——！”
    “2——！”
    “1——！”
    “0——！！！”
    当“0”字被成千上万人齐声喊出的瞬间，人群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尖叫声、笑声汇成一片。几乎在同一时刻，天际传来震耳欲聋的烟花声，第一朵硕大而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开，金色的流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新年快乐，男朋友。”
    “新年快乐，宝宝。”
    殷闵炣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更加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比天上的烟花还要耀眼。谭秀渝看着他，努力想绷住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对方那么傻，但没能成功，像是被对方的笑容传染了一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掩饰住了那一瞬间因称呼和氛围而疯狂悸动的心脏。
    好一会儿，两人才从这傻乎乎的对笑中停下来。谭秀渝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跨年而兴奋不已的大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才三岁。”
    殷闵炣含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带着点耍无赖的意味：“所以啊，你要对我负责。我才这么小，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谭秀渝努力想板起脸，但还是失败了：“……这什么歪理？”
    殷闵炣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用大拇指的指腹在谭秀渝的拇指上，温柔地揉了揉。然后，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谭秀渝。”
    谭秀渝抬起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殷闵炣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那双眼睛里倒映着远处天际不断升腾、炸开的绚烂烟花，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但在那一片璀璨夺目的光影中央，却独独地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殷闵炣就那样专注又温柔地看着他，眼底漾开一圈又一圈好看而深邃的笑意，声音低低的，带着缱绻又无比郑重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刮着谭秀渝的心脏，让它发软，发痒，悸动不已。
    他说：
    “我爱你。”
    谭秀渝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看着他背后那片为他们的新年盛放的夜空。他倏然笑了。
    殷闵炣向来和他有着惊人的默契，他温柔地垂下了眼，低下头来。
    没有犹豫，谭秀渝微微仰起脸，迎了上去。
    唇瓣相碰。
    触感柔软而微凉，随即被彼此的体温熨烫得温热湿润。这个吻带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好闻味道，简单，纯粹，一如他们此刻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们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下，安静温吞地接吻。
    良久，两人才微微分开，呼吸都还有些不稳，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氤氲的白气。殷闵炣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然后弯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谭秀渝。
    谭秀渝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头揪了揪手中那两只颜色鲜艳的气球的绳子，轻声问：“这个……是我的新年礼物么？”指的是这一晚上殷闵炣塞给他的各种幼稚玩意儿。
    “不是。”殷闵炣回答得很快，带着笑意。
    谭秀渝愣了一下，疑惑地偏头看他。
    对方笑得缱绻又狡黠，他指了指自己，声音得意又认真：
    “是我。”
    “你的新年礼物，是我。”
    谭秀渝看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唇角一点点勾了起来，故意拖长了语调：“哦……这样啊。那我勉强接受了。”
    殷少爷被谭秀渝那个罕见地带着点坏和调侃的笑容弄得有点发懵，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几下，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呆呆地看着对方。
    这特么……也太好看了吧。
    谭秀渝看着对方愣在原地的傻样，无声地摇了摇头。他眉眼染上更深的笑意，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两人一起围着的围巾，把还在发愣的殷闵炣扯得低下头来，靠近自己。
    然后，他微微侧头，对着殷闵炣的耳朵，含着笑意，声音放得极轻，吐息温热：
    殷闵炣听到他含着笑，用气音轻轻地说：
    “我也爱你。”

    作者闲话：

    周末愉快呀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