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天气明显更冷了，北风呼啸，走在路上呵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眼见着日历就要翻到一月，殷闵炣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谭秀渝的生日要到了。
    就在一月五号。这个认知的优先级甚至超过了即将到来的元旦和新年。
    元旦前的几天，殷家饭桌上，殷少爷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按捺不住兴奋地提起了这件事：“再过不久就是谭秀渝生日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给他过！”
    坐在主位的殷时至正细心地将挑好刺的鱼肉夹到乔栀碗里，闻言开口：“是在元旦之后吧？那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好好准备一下。”他说话总是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从容。
    殷闵炣这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光想着谭秀渝的生日，差点把元旦这个法定假期给忘了。他眼睛一转，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对面一直安静用餐的殷逸洲，带着点不怀好意：“哥，你之前……都是怎么给程墨淇过生日的？传授点经验呗？”
    他这一问，成功地将殷时至和乔栀的目光也引到了大儿子身上。乔栀眼里带着好奇的笑意，殷时至则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殷逸洲放下擦拭嘴角的餐巾，摁灭了一直在看的手机，才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殷闵炣。
    殷少爷总感觉他哥那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特么怎么这么麻烦”。
    殷闵炣被他哥看得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他承认，自己确实存了点“报复”心理，谁让上次聚餐这俩人联手闪瞎他的眼。
    在一片安静中，殷逸洲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约会。”
    殷闵炣：“……”
    他偷偷在桌下翻了个白眼，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谁生日不约会？
    乔栀看见小儿子吃瘪又不敢言的样子，笑眯眯的碰了碰殷时至的肩膀。
    殷时至见怪不怪，喝了口热茶，给出一个非常实际且通用的建议：“看小谭自己的喜好，买点他需要或者喜欢的礼物送给他，心意到了就好。”这确实是长辈们最稳妥实在的关爱方式。
    殷闵炣乖乖应着：“嗯，知道了爸。”他嘴上这么应，心里却在默默吐槽：这些都太老土、太没新意了！谭秀渝必须拥有一个独一无二、难忘又充满惊喜的生日！毕竟，这可是他们重新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生日，殷少爷对此抱有极高的热情和郑重的态度。
    今年的元旦正好是周六，对于这个绝佳的日期安排，殷少爷表示非常满意。这意味着跨年之夜可以尽情放纵，不用担心第二天还要顶着宿醉或者熬夜的疲惫早起上班！
    说不定还能做点什么。。。
    殷少爷咳了一声，及时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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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早上，寒风凛冽。殷闵炣推开研究所厚重的大门，带着一身室外的新冷空气，心情却好的不得了，一路笑容灿烂地和遇见的同事打招呼。他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心里还琢磨着晚上怎么忽悠谭秀渝一起迎接元旦。
    然而，当他推开办公室门时，却意外地发现谭秀渝此刻已经端坐在工位上了。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谭秀渝敲击键盘发出的规律而轻柔的嗒嗒声。
    殷闵炣愣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朝那个专注的背影走过去。看着谭秀渝清瘦挺拔的背影和微微低垂的脖颈，他自己先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走到近前，他忽然伸出手，从后面温柔而又迅速地捂住了谭秀渝的眼睛，同时含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响在对方耳边，带着他灼热的气息，故意压低了嗓音：“猜猜我是谁？”
    谭秀渝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贴近吓了一跳，身体一僵就要挣扎。但下一秒，对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钻入鼻腔，他紧绷的身体便先于反应放松了下来。他无奈地微微仰头，试图躲开那双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温热的手，声音带着习惯性的纵容：“殷闵炣。你好幼稚。”
    殷少爷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得寸进尺地追问，语气里满是促狭：“殷闵炣是你谁啊？说清楚。”
    谭秀渝沉默了一下，没料到对方能这么不要脸，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静默了几秒，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男朋友。”
    殷闵炣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转而亲昵地捏了捏对方迅速泛上粉色的耳垂，语气得意洋洋：“真聪明，猜对了！奖励你一个……”他眨眨眼，作势要亲下去。
    谭秀渝瞪着他，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注意场合。殷闵炣接收到信号，也不强求，转而给了他一个夸张的飞吻，脸上洋溢着得逞后的愉悦和大大的得意。
    谭博士无语地偏开目光，假装看向电脑屏幕，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家伙的脸皮厚度，真是与日俱增。
    谭秀渝的电脑屏幕上还打开着一个文档，他似乎正在专注地打着什么。殷闵炣百无聊赖地在自己转椅上晃了晃，随口问道：“一大早这么认真，在写什么呢？项目总结？”
    谭秀渝敲击键盘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他迅速抬起头，语气故作镇定：“没什么。”回答得快而简短，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殷闵炣敏锐地挑起了眉，身体凑近了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嗯？你这演技也太差了吧谭博士？到底写什么秘密文件呢，还不能让我知道？”他作势要凑过去看，本意只是想逗逗他，并没真想看。
    没想到，他这个动作让谭秀渝反应极大。谭秀渝手指飞快地在触摸板上滑动，迅速关闭了那个文档界面，声音都提高了一点：“不行！”
    殷少爷顿时不满了，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背着我写什么呢？有什么是我这个正牌男朋友都不能看的秘密吗？谭秀渝，你不爱我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谭秀渝：“……”
    这次，谭博士强行镇压了心底惯常的心软，他躲闪着殷闵炣探究的目光，语气带着难得的坚持：“没有别人……就是，你现在还不能看。到时候……到时候再给你看。”
    殷闵炣呵呵呵，开始无理取闹：“哦？是吗？那是要让哪个野男人先看完才轮得到我？”
    谭秀渝被他这醋意横飞的胡话弄得哭笑不得，看他似乎真的有点在意，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殷闵炣放在桌面的手，然后用指尖安抚性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声音很低：“只给你看。我保证。”
    他罕见的主动安抚和软语保证瞬间把殷少爷的毛捋顺了。殷少爷毫不客气地立刻反手紧紧握住了他作乱的手指，虽然还是故意哼了一声，但脸上的不满已经消散了大半。
    谭秀渝看着他缓和下来的神色，心里松了口气，又小声提醒道：“等会儿韩仪他们就该来了……”意思是让他注意点影响。
    殷闵炣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但在收回手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凑过去在谭秀渝颜色淡薄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啵”的一声，还挺响亮。
    谭秀渝：“……”
    谭博士被这偷袭弄得哑口无言。他瞪着殷闵炣，对方却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工位，还眉眼弯弯的朝他抛了个媚眼。最终，谭博士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装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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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半，吃过晚饭的殷少爷，心满意足地牵着被他连哄带骗拐出来的谭博士，出现在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里。谭秀渝虽然面上无奈，但终究还是没什么原则地妥协了。
    虽然不明白这个已经逛过五六遍的商场到底还有什么好玩的。
    殷闵炣心情极好，与他十指紧紧相扣，将两人交握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温暖厚实的大衣口袋里，暖暖的。
    真正身处热闹的商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谭秀渝之前那点“不知有何可逛”的心思反而淡了。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灯光璀璨，人声喧闹，身边是喜欢的人，即使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也因为殷闵炣的存在，而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两人路过一家新开的精品店，财大气粗又充满探索精神的殷少爷立刻来了兴致，非要拉着谭秀渝进去逛一圈。谭秀渝拗不过他，只能跟着进去。
    店里商品琳琅满目，他们略过香气扑鼻的化妆品区域，一个个货架随意看过去。殷闵炣这个幼稚鬼，在一个摆满玩偶的货架前停下，拿起一只造型丑萌的绿色小怪兽玩偶，猛地挡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地搞怪：“嗷呜！谭秀渝，我是大怪兽，我要吃掉你！”
    谭秀渝看着他那双依旧亮晶晶的桃花眼，从那只丑得有点可爱的玩偶后面露出来，眼底忍不住漾开一圈清浅的笑意，客观评价道：“好丑。”
    殷闵炣一听，立刻飞速把玩偶从脸上拿下来，端详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地把它塞回货架原位：“丑吗？那算了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我原本这张帅气的脸。”他边说边故作潇洒地捋了捋额前并不存在的刘海。
    谭秀渝抿着唇，憋笑憋得难受，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很快被殷闵炣察觉了。
    “你又笑！”殷闵炣立刻凑近，不满地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他的额头，逼问道，“我不帅吗？嗯？谭秀渝，你摸着你良心说！”
    谭秀渝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含糊地“嗯”了一声，试图蒙混过关。但他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殷闵炣紧紧攥在口袋里，殷闵炣感觉到他的敷衍，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用指尖坏心眼地挠了挠他的手心，不依不饶：“说清楚！我不帅吗？！”
    谭秀渝手心发痒，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攥得更紧。他抬起头，瞪着殷闵炣，两人对视了几秒，对方一副无赖样子，谭秀渝最终还是破了功，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地妥协：“帅帅帅，男朋友天下第一帅。”
    殷闵炣这才发出一声满意的气音，低头在谭秀渝被他攥着的手背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像盖了个认可章。谭秀渝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眼神里带着笑意，没说什么。殷闵炣一脸若无其事，牵着他继续往前面的货架走去。
    这个货架上陈列的大多是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各式手链、发圈、创意手串，还有设计独特的项链。殷闵炣兴致勃勃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拿起几根颜色极其鲜艳、饱和度超高的彩虹色发圈，在谭秀渝眼前晃了晃：“这个有用！你头发长了，正好需要，买几根吧？”
    谭秀渝看着那扎眼的颜色，一阵无言：“……我家里还有，而且这个颜色……”殷少爷这骚包而老土的审美品味，真是多年如一日，毫无长进。
    殷闵炣才不管，拿着那几根发圈就往谭秀渝柔软的发丝上比划了几下，自顾自地点头：“多好看啊，青春有活力！买！”
    他笑嘻嘻的，一脸理所当然，然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我拿这个，和你上次给我的那根”押金”交换，总可以了吧？”指的是之前谭秀渝手腕上那根朴素的黑色发圈。
    谭秀渝看着他，眼神谴责。殷少爷假装没看到，目光一转，假装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熟练地转移话题：“啊！还有手链呢！快看看这个！”
    他拿起一款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编织手链，一条是嫩粉色，一条是天蓝色，“看！情侣款！粉蓝配色，多经典！我们一人一根吧？”说完，他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盯着谭秀渝，都快成星星眼了。
    谭秀渝：“……”
    他看着那两条充满少女心且材质看起来颇为廉价的手链，，假笑着提醒：“殷闵炣，你看看价格标签，再看看这颜色，最后，低头看看你自己。”
    殷闵炣不明所以，真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啊？我怎么了？很帅啊！”
    谭秀渝深吸一口气，尽量委婉：“你几岁了？”还玩这种中学生风格的情侣手链？
    殷闵炣立刻从善如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噢。三岁。”
    谭博士彻底服了。他被这人的厚脸皮逗得无语又好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唇角弯了一下，点头：“行，三岁。太小的小朋友不可以玩手链，危险，容易弄丢或者伤到自己。”
    殷闵炣见耍赖没用，立刻无缝切换成撒娇模式，抱着谭秀渝的手臂轻轻摇晃，尾音拖得老长：“谭秀渝~谭博士~男朋友~宝宝~我想要嘛！你就陪我戴嘛，好不好？就戴一次试试？”
    谭秀渝皱着眉，试图抵抗，却被殷闵炣半强制地拿着那两根手链，分别在他手腕上比划着看颜色。殷闵炣一脸“我很懂”的表情点评：“都好看啊！你皮肤白，戴哪个都行。你选哪个？”
    谭秀渝看着那条死亡芭比粉，又看看殷闵炣，冷笑了一声。
    殷闵炣立刻心领神会，啪地一下敲定：“明白了！那你要蓝色的吧，沉稳！粉色归我！”他美滋滋地把粉色那条拿在手里。
    谭秀渝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点难以置信：“……你确定？这粉色，你戴得出去？”他实在无法想象殷闵炣手腕上戴着这么一条粉嫩手链的样子。
    辣眼睛。
    殷闵炣朝他狡黠地眨眨眼，眼睛里含着笑意，尾音上扬，语出惊人：“没办法呀~谁让我男朋友不喜欢粉色呢。那我只好屈尊一下，把更适合我的粉色让给他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公？”
    谭秀渝：“……”
    就因为这一声石破天惊的“老公”，直到殷闵炣心情愉悦地拿着那几根彩虹发圈和两条情侣手链去柜台结账，谭秀渝都还是晕乎乎的，处于一种魂游天外的状态。以至于他眼睁睁地看着殷闵炣动作利落地把那堆在他眼里“老土又费钱”的小玩意儿打包好，扫码付钱，拎着袋子走回来，整个过程他都没能做出任何有效反应。
    殷闵炣牵着他走出精品店，心情极好的哼着歌。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把那条粉色的手链戴在了自己左手腕上，然后伸到谭秀渝眼前晃了晃，期待地问：“怎么样？好看么？”
    谭秀渝的思绪终于被拉回现实，他卡壳了一下，目光落在殷闵炣的手腕上。
    殷闵炣肤色也白，搭配着那条略显纤细的粉色编织手链，上面还缀着几颗小小的、亮晶晶的装饰……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违和感，反而因为戴在他手上，冲淡了那份甜腻。
    还确实。。。挺好看的。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惊讶没能逃过殷闵炣的眼睛。
    殷闵炣弯着眼睛，带着点坏心眼，拿起那条蓝色的手链就想给谭秀渝戴上。
    谭博士这时终于彻底回神，立刻挣扎起来，身体往后仰，表明立场：“我不戴！”
    这太幼稚了！他一个成熟男人，还是搞科研的博士，戴这种饰品像什么话！
    殷闵炣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失落又委屈：“那好吧……唉，我专门给你买的……想着是情侣款……你不喜欢就算了……”他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
    谭秀渝：“……”
    谭博士内心经历了罕见的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不能纵容这家伙，这手链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但情感上，看着殷闵炣那副失落的样子，内心又有个声音不断嚷嚷着让他妥协。
    挣扎了足足有十几秒，在殷闵炣持续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可怜光波攻击下，谭秀渝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别开脸，用行动表示了默许。
    殷少爷眼底瞬间迸发出得逞的亮光，迅速将那条蓝色的手链套在了谭秀渝白皙的手腕上，仔细调整好松紧。然后，他牵起谭秀渝戴着同款手链的那只手，幼稚地前后晃着：“现在是情侣款了！”
    幼稚至极！
    伤风败俗！
    成何体统！
    谭博士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牵着晃，在心里同时怒斥着殷闵炣的得寸进尺，以及一次次毫无原则纵容对方的自己。

    作者闲话：

    鱼：不理解，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