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发展部的空气，依旧带着精密仪器般的冰冷。林烨坐在工位前，目光落在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灵网频谱数据流，指尖偶尔敲击键盘，标注出几处无关紧要的波动异常。他扮演着一个尽职但尚未开窍的分析员，完美融入背景。
    内心却远非平静。
    秦屿那日在会议上细微的精神干预，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涟漪至今未散。这位“影月”顾问的能力深不可测，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周总监那瞬间的恍惚和被引导，更让林烨意识到，天盛集团乃至其背后的势力，对官方机构的渗透远超想象。他们不仅在资本和市场层面占据优势，甚至在思想和决策层面，也在悄然植入自己的意志。
    老K那边依旧音讯全无，“种子”的请求如同石沉大海。青铜戒指再未传来任何温热感。隐修会似乎真的进入了更深的静默，或者……他们评估后，决定放弃他这个风险过高的连接点。
    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天盛集团这座大山巍然不动，秦屿如同山巅的监视者，而隐修会这条可能的暗线也似乎断裂。他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看似随波逐流，实则必须找到自己的锚点。
    他的锚点，只能是自身的力量，以及对世界底层规则更深刻的理解。
    那份关于“联邦灵能储备异常蒸发”的简报，以及其中描述的能量特征与混沌灵根的微妙相似，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灵能蒸发”……持续、微量、难以解释。官方将其归咎于技术性损耗或未知的自然现象。但林烨的直觉，以及契约之书在解析那能量图谱时传来的微弱共鸣，都指向另一种可能——这是一种基于某种底层规则的能量转移或转化，而非简单的“流失”。
    如果混沌灵根真的与之相关……
    下班后，林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城南一片老旧的工业区。这里灵气稀薄，环境嘈杂，遍布着各种灵能设备的二手零件市场和非法改造作坊，是都市修真界的“灰色地带”。他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
    凭借契约之书的“价值评估”，他轻易避开了几个试图兜售劣质货或设下陷阱的摊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一个满手油污的老头那里，淘换到了一批几乎报废的、型号古老的“灵能环境噪声监测单元”。这些玩意儿精度不高，但胜在结构简单，易于改造，而且最关键的是，它们对特定频段的灵能波动异常敏感，是当年用来监测早期不稳定的灵网节点的淘汰品。
    回到出租屋，布下干扰符文。林烨开始了他的实验。
    他没有试图去直接吸收或控制那所谓的“蒸发”灵能——那太危险，动静也太大。他选择了一个更巧妙的角度：尝试“捕捉”和“放大”混沌灵根与环境中那种特殊“噪声”之间的共鸣。
    他将淘来的监测单元拆解，利用自己程序员的知识和对灵能基础符文的粗浅理解（部分来自原主记忆，部分来自契约之书对公开功法的解析），开始笨拙地绘制新的灵路，试图构建一个微型的、定向的“共鸣放大器”。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工作。混沌灵根的特性是“包容”与“转化”，而非单纯的吸收。他需要设计的，是一个能够模拟这种特性，并与之共振的临时法阵。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灵路烧毁，零件报废，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直到第三天深夜。
    当林烨将最后一枚用自身微弱灵能温养过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废旧灵晶，嵌入那个由破烂零件拼凑而成的、仅有巴掌大小的简陋装置中心时，整个装置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蜂鸣的震颤。
    装置没有亮起耀眼的光芒，也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相反，它表面的金属部件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些，周围空气中的尘埃落下的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偏转。
    而在林烨的感知中，通过那缕与装置核心符文连接的混沌灵根之力，他“听”到了。
    原本充斥在环境中、被普通修真者视为无用背景音的“灵能噪声”，此刻变得清晰可辨。它们杂乱无章，如同亿万种不同频率的声波混杂在一起。
    但在这片嘈杂之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流向。
    就像浑浊河水下，一股几乎看不见的潜流。这股“潜流”无视常规的灵能传导规律，正以一种缓慢而持续的方式，向着某个方向“渗透”，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抽走。
    它并非被“蒸发”，而是被“转移”了！
    林烨屏住呼吸，尝试用那简陋的共鸣放大器去轻微触碰这股“潜流”。
    嗡——！
    放大器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瞬间布满裂纹，但就在它即将彻底报废的前一瞬，契约之书疯狂翻动，捕捉并记录下了一闪而逝的信息碎片！
    不是坐标，不是图像，而是一种……“质感”。
    那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剥离了一切情感和意志的“抽取”意志。如同宇宙法则中关于“熵增”的那一部分，只有过程，没有目的，只有消耗，没有回馈。
    与此同时，林烨体内的混沌灵根猛地加速旋转，灰色流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它似乎对这股“潜流”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亲近”甚至……“饥饿”？仿佛这本就是它应有的“食粮”之一。
    他猛地切断与放大器的连接，残破的设备“啪”的一声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屋内恢复了安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找到了！“噪声”中的信号！
    那股被转移的灵能流，其背后运作的机制，与混沌灵根汲取“噪声”成长的特性，在底层逻辑上高度同源！只不过，一个是被动、缓慢地吸收转化，另一个是主动、高效地进行抽取。
    “影月”……他们掌握的，难道是某种能够大规模、定向利用这种底层规则的技术？他们在抽取整个世界的灵能储备？为了什么？维持某种庞大的消耗？还是……供给某个远方的“母体”？
    而混沌灵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能够天然感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共享”这种能量通道的钥匙！
    自己，不仅仅是被盯上的“不良资产”，更可能是一个他们未曾预料到的、能够“听见”他们秘密的“耳朵”！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但一股奇异的兴奋也随之升起。
    他不再是被动等待棋子落下的棋手。他找到了棋盘之下，那条隐秘的、流淌着真实力量的暗河。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学会如何在这条暗河中航行，甚至……引导它的流向。
    他看了一眼地板上那摊金属和灵晶的粉末，心中已然有了下一个目标的方向。他需要更精密的设备，更强大的计算力，来定位那股“潜流”的最终去向，以及……找到干扰甚至反向利用它的方法。
    宏观的棋局他暂时无力打破，但这微观世界的法则战争，他已经听到了进攻的号角。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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