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给凌非喂了丹药，勉强压下了对方体内汹涌的龙刍之力，却仍然无法缓解发烧带来的昏沉。他终究支撑不住，在萧彻担忧的注视下，昏睡过去。
    然而睡梦并非安宁。
    绝望、血腥、还有孩童的哭喊……
    梦境光怪陆离，凌非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段经历，像是被人故意消抹掉了一样。
    一段彻底尘封的的记忆深处被打开……
    是凌非幼时的记忆，那时候莫约六七岁，因父亲是镇国将军，整日忙于军务无暇陪他，赌气从看管松懈的侧门溜出了将军府。
    京城很大，他很聪明，却终究是个孩子，七拐八绕，不知怎竟闯入了一片极其华丽却寂静得可怕的宫殿——那是东宫。
    宫殿中带着腥气的药香，小凌非像被蛊惑般，趴在一扇虚掩的华丽殿窗边，好奇地向内张望。
    殿内景象却让他小小的身体瞬间冰凉。
    没有想象中的仙气缭绕，只有几个穿着黑袍的方士围着一口巨大的青铜药鼎。鼎旁，跪着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男女皆有，个个面色惨白，穿着白色的囚服，脖子上挂着写有生辰八字的木牌。而太子正负手立在鼎边。
    那时或许是炼药初期，太子也还没有开始修炼邪功，没有现在看起来那般像个浑身缠绕黑气的恶鬼，但是眉宇间已染上阴鸷与贪婪。
    “时辰已到！以童男童女纯阴纯阳之血为引……仙丹可成！”一个方士嘶哑地喊道。
    小凌非听不懂那些话，却本能地感到极大的恐惧。他想跑，脚下却一软，不小心碰响了窗棂！
    下一刻，他就被一双大手抓住，拖进了殿内。药鼎的热气熏得他睁不开眼，那药味几乎让他呕吐。
    “将军府的公子？”太子认出了他身上的服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疯狂覆盖，“正好！将军之子，龙刍之血效果必定更佳！给孤拿下，洗净投入药鼎！”
    小凌非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被粗暴地脱去外衣，换上和其他孩童一样的白色囚服。
    那方士敏锐的捕捉到了“龙刍”一词，随后走到太子跟前，躬身行礼：“刚刚听闻殿下提到龙刍，或许可以让这孩子第一个献祭。”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暗中抓了许多童男童女来试验，可都失败了，总是差那么一两味药引。
    那方士说话颇有分量，太子也要礼让三分。于是凌非成为萧彻口中的第一个被献祭的孩童。
    方士割破凌非手腕，血液滴进了药鼎……
    那翻滚着恐怖液体异变突生！药鼎猛地剧烈震动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一股霸道的力量从鼎中爆发开来！
    “不好！龙刍之力反噬了！”方士惊恐大叫。
    火焰倒卷，瞬间吞噬了两个离得近的方士，惨叫声凄厉。整个大殿乱作一团。
    抓住小凌非的侍卫也被一股气浪掀翻。他摔在地上，只看到那沸腾的药鼎中，隐隐有一道赤金色的虚影一闪而逝，没入他的胸口，带来一阵短暂的剧痛。
    混乱中，他似乎听到太子的吼声：“……废物！快稳住！把他杀了……将军府……不能留……”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他趁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宫殿，凭着本能拼命跑，直到再也跑不动，昏倒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再醒来时，他已回到将军府，对外只说是贪玩迷路摔伤了。父亲震怒于他偷跑出去，重重责罚了他。
    而关于东宫那恐怖的一幕，似乎被某种力量的干预，竟被他的记忆彻底封存，再也未曾想起。
    与此同时皇宫
    九龙盘绕的穹顶之下，皇帝于静室中缓缓睁开眼。指尖一缕龙气萦绕不定，方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代表国师权威与束缚的国师印，剧烈地松动了一下。
    心腹老太监无声无息地跪伏在一旁，低声请示：“陛下，可要老奴传旨，召国师回京……加固国师印？”
    “不必。”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
    “朕给了他权力，给了他地位，如今也给了他……挣脱枷锁的机会。”皇帝喃喃自语：“让朕看看，这柄朕亲手打磨的刀，究竟能锋利到何种程度？”
    老太监头垂得更低，不敢接话。
    皇帝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墟渊的方向：“至于墟渊……那本就是该撕开的伤口。脓疮不破，新肉何生？”
    “由他去。”皇帝最终下令，声音恢复威严，“朕，只需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