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同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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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南宫泽自己给压了下去,他不是完人,也会有自己缺点——他见不惯在史书上忠骨被惯上佞臣的称号。
    他这条路,注定无人能与他同行。
    正当南宫泽想要开口拒绝那人之时,冷冥璃似乎已经拨开了南宫泽的层层伪装,用那炙热又赤诚的琉璃色眸子就那么看着南宫泽,说出了让南宫泽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殿下,无论前路如何,臣都愿意做你手中的剑刃,替你斩去前方所有荆棘。”
    南宫泽的喉结猛的滚动了一下,原本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面,此刻竟然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冷冥璃见此却以为那人不信,跪在那人的面前,行了个实打实的大礼:“臣冷冥璃,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南宫泽见过太多的人,或因权、或因利、或因惧从而跪倒在自己身前,那些贪婪、阿谀的嘴脸像蒙尘的铜镜照不出半分的真心。可冷冥璃的眸实在是太亮了,琉璃色的眸子里面乘着能烫死人的光,没有半分算计,没有半分所求,只有坚定,仿佛他说的不是“前路如何”不是“肝脑涂地”,而是“那怕粉身碎骨,我也定会替你撑起这片天地。”
    “起来。”南宫泽的指尖微微发颤,下意识的去磨磋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竟颤的不成样子:“冷卿,你可知“肝脑涂地”四字太重,我受不起。”
    冷冥璃却并未起身,膝盖抵着冰冷的青砖,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宛如一颗竖立在寒风中不肯折腰的青松,他微微抬眼,琉璃色的眸子依然炙热赤诚:“殿下受的起。”
    南宫泽看着他眼底的光,那光太盛,盛到让他想到了少时在老师读的纯臣二字。
    那纯臣二字,曾是先生在太学之时讲学的时候常常说的两字,说的是不谋私利,只向道义的赤胆之人,当时他不屑一顾,毕竟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望,有了欲/望就会给自己谋私。
    他认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除了老师。
    “冷卿可知道,这路可不好走,你我提出来的变革,恐怕会和全天下的人为敌。”南宫泽的声音此刻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反而带有一丝丝的沙哑:“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和我一同前进吗?”
    冷冥璃点了点头:“是。”
    “冷卿,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老师谢不语,你就是我老师的关门弟子吧?”南宫泽湛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我老师流放边疆,当时是被冷家给庇佑了。”
    冷冥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眉眼弯弯的道:“我师承顾蔺。”
    “哈……”南宫泽也不再为难冷冥璃:“老师倒是给你寻了个好退路。”
    冷冥璃低眉只是道:“老师待我如师如父,老师曾说你的理想也是他的理想,所以当初我才会选择殿下,这便是我的私心。”
    冷冥璃默默的隐去了自己真正的私心——那就是让这个曾经在书里人人都骂之以“暴君”的人成为一代贤君。
    “好。”南宫泽再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
    冷冥璃惊喜无比的看着南宫泽,他内心里面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南宫泽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南宫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下个月,赐婚的圣旨便会真正到你的手中,以后,我们就是同舟之人了。”
    听闻这话,冷冥璃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正当两个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来报:“端慧公主驾到。”
    一个身着一身粉色襦裙的女子,眼睛通红的走了进来,声音却大的如钟:“南宫泽,你丢死人了,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你这样我还怎么嫁人?!南宫泽你这样对得起母后的教导吗?”
    “伊儿,你听我说。”南宫泽拉住南宫伊的袖子:“这也是为了你好。”
    谁知南宫伊听了这话语气就更加恶劣了起来:“为我好?要是真的为我好也不会夜夜息在侯府不回去,要是真的为我好也不会阻挠我与顾长曦的姻缘,南宫泽你这是为我好吗?我看你是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吧?否则当初为何要放着好好的别的身份不要,非要分化成地坤。”她的神色似乎有些癫狂:“怕不是就是为了与我比吧。”
    南宫泽闻言只是冷冷喊的道:“南宫伊,我从来没有想和你比过。”他顿了顿:“以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你要发疯就上别处去发疯去,这里是安远候府——”
    “呵呵……”南宫伊怨毒的看着南宫泽:“是啊,兄长,我的好兄长,你如今可是有了好的庇佑不用天天进学,可是我呢?天天不仅被梅大学士罚,还被南宫珉和南宫寒排挤……兄长,我好恨你。”
    南宫泽此时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梅大学士为何罚你你是只字不提,而且暗卫来报南宫珉与南宫寒这些日子都在为中秋之事争来争去,何时为难过你?”他叹了口气,神情是谁也没有见过的温柔:“伊儿,你就听兄长一言吧,顾长曦并非良人。”
    南宫伊闻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南宫伊离去的背影南宫泽默默叹了口气。
    此时的场景可以说是和冷冥璃的猜想差不多,因为南宫伊一些原因,南宫泽才成了书里那个人人都惧怕的“暴君”。
    冷冥璃适度提醒:“殿下有情,可是皇家不是都是和殿下一样有情。”
    “我又何尝不知道阿伊对我的态度……”南宫泽湛蓝色的眼底多了一丝苦意,手指也不禁暗自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好似在寻求什么一样:“自从我分化以来,阿伊就从以前的仰慕从而转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知道她是在怪我,可是当时我与她都没有别的路走了。”
    冷冥璃一愣,似乎抓住了什么似的意外的看着那人:“听殿下这个意思,地坤,也是殿下自己的选择?”
    “不错,当时北部确实有冷卿你们父子二人镇守不敢造次,可是当时琉球一事,朝廷上下当时都认为只是小疾,不足为虑,可是当琉球王一口气连下十座城的时候,却无人敢应战,唯一敢应战的谢不道却无人看的起,甚至父皇都有嫁出去一位公主以求和平的意思。”南宫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也需要这个身份,缓解我当时尴尬的位置,也趁着父皇对我母后还有一丝温情的时候护住南宫伊。”
    冷冥璃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一紧,因为他明白,一个小孩子能在这诡异的朝堂之上能做的有多少呢?了了无几,所以他选择了地坤这个身份,希望能够为他的妹妹撑起一片自由的天地。
    可是,南宫泽似乎忘了“水过满则溢,月满则亏”。他认为是一片自由的天地,可是在南宫伊眼里这片自由真的是自由吗?就像他跟赵念雪说的一样——这鱼会不会认为这块鱼塘会不会是他的束缚呢?
    “南宫泽。”这是冷冥璃第一次连名带姓的一起称呼南宫泽,喊的南宫泽心头一颤,不禁抬眸去看那人,这一眼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温柔的话语安慰着南宫泽独行这年的艰辛与辛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南宫泽,他做不到用那世人都在意的事物换他妹妹的平安。
    “可你的妹妹似乎把你当做了神,而不是人。”冷冥璃下意识去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那人的纤细的手:“这些年,你一定很痛吧?”
    南宫泽手指微微一颤,从那人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
    痛吗?
    痛吧。
    可是当每每想起自己母后因为病重而无力起身对自己真挚的说对不起的时候,想起自己妹妹无比纯真的笑脸的时候。
    他都觉得这一切,值得,就算前路是一杯伪装成美酒的毒药,那么他就算知道这是毒药,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这碗毒药。
    “不痛。”南宫泽垂眸选择了欺骗,不仅仅是欺骗冷冥璃,更是欺骗自己的心。
    冷冥璃看着那人垂下的蓝眸,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臣,冷冥璃都愿与殿下共进退。”
    “好。”南宫泽轻轻的道:“中秋宴会上,有兰国和旭国使者来朝,到时候还请侯爷压一压兰国与旭国使者气焰。”
    冷冥璃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使者为何人?”
    “旭国使臣只是一普通官员不必在意。”南宫泽淡淡的瞥了冷冥璃一眼:“至于兰国的使臣,此人倒是和侯爷有过一段故事,此人便是兰国丞相——上官兰。”
    冷冥璃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愣,在不多的原著记忆里面搜刮出了上官兰原本的名字——赵兰雪,此人曾经是边疆的一个罪奴,当时原主见其年纪又小又是个女子便让她一直向西走往兰国去,因为那里的皇帝也是女子,为此原主还挨了他父亲的三十军棍,不过罚的不是他私放罪奴,而是罚他不给人一点粮食与水。
    看着冷冥璃的神色,南宫泽笑了笑,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侯爷想起来了?”
    “哦,是有这么一个人。”冷冥璃神色如常的继续说道:“当时只不过是随手善意,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兰国丞相。”
    南宫泽笑了笑:“不仅成为了兰国丞相,这个上官兰,还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与能力成为了两朝丞相。”他顿了顿:“侯爷真是慧眼如珠,但不知侯爷在泰安的朝堂之上,是否也有像上官兰一般的人才呢?”
    “自然是有,先父在时亦有好有一二。”冷冥璃从怀中掏出来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的名单:“原本也是应该一同交由殿下的,只是当时殿下并不信我,如今殿下问起,正好把信物和名单一起交给殿下,望殿下善用之。”
    南宫泽拿起名单,大概扫了一眼,和暗卫所报大致一样,他便连同信物一起收了起来,同时解下身侧的玉佩把他一分为二:“有此玉佩,我的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们会尽可能的在朝堂之上帮助你。”
    “多谢殿下肯信任我。”冷冥璃把那半枚玉佩系在身上,同时暗中松了一口气,经此问心,南宫泽已经短暂的信任了冷冥璃这个人。
    南宫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有些挪揄的开口:“不知侯爷这几日钓鱼钓的如何?可有些许收获?”
    “……”冷冥璃。
    你要是不提这个咱们还能做朋友。要是提了,我就死给你看。
    南宫泽看着冷冥璃无奈的表情,颇为心情通畅,玩弄的心思一旦起来,就没办法再收回去了,他佯装不懂:“侯爷这幅表情是何意思?到底是钓上了?还是没钓上?”
    “钓上了。”冷冥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只不过我不忍看他们受苦就放他们回去了。”
    南宫泽闻言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决定为冷冥璃保留这一份颜面:“侯爷真是善良。”只不过这份颜面也没有保留多少,因为南宫泽着重的读了善良二字。
    “多谢殿下夸奖。”对于南宫泽意味深长的话,冷冥璃选择只听夸奖的一部分,至于另外一部分,你再说啥?我一个武夫你还指望着我听懂另外半部分?开玩笑呢吧?
    看着冷冥璃的样子南宫泽也不恼,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愉悦极了。
    端慧公主府,南宫伊正等着南宫泽如同往常一样般的跟上来解释自己的所做所为,当她听见并未有人跟上来之后,砸了不少珍贵物件,她喃喃自语:“母后……您是对的,他果然不会真心帮我。”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的狠厉:“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只有靠自己才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而不是困在这囚笼里面。”
    说罢她擦了擦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皇兄,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然后南宫伊遣散下人,拿上案牍上的烛台,敲响了密室的响铃。
    南宫伊摸着墙壁依靠着烛台上的光亮,一点一点的往下走着,犹如踏进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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