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楚玉溪便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拽下床，往马车上塞。
    “放肆，你们这群刁奴，我要发卖了你们！”楚玉溪歇斯底里怒吼，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没有一个富家千金该有的姿态。
    那些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摸在楚玉溪腰间掐了好几下。
    都是干苦活的，手劲都很大。
    楚玉溪本来小产肚子就不舒服，加上这几下，惨叫连连。
    很快，赵姨娘也被生拉硬拽往车上去，挣扎间发髻凌乱，珠翠也摇摇欲坠，被仆人全部摘了去。
    楚玉宁望着驶出相府大门的马车背影，耳畔只余空气中飘飘荡荡的，“我还会再回来的”这句话。
    紧接着，楚玉宁叫来身边新的大丫鬟彩珠，“去将我私库的钱拿来，给刚才因楚玉溪挨打的仆人每人三个月的银两以及一瓶上好金疮药。”
    这个对于楚玉宁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下人们则是天大的雨露甘霖。
    很快所有仆人都似心有灵犀一样频频磕头谢恩，内心对她这个大小姐更加尊崇。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被楚玉溪砸破头的丫鬟跪到了她面前，“大小姐，奴婢艾叶感谢大小姐救命之恩，愿追随大小姐。”
    楚玉宁自落霜走后，就只新来了彩珠这一个丫鬟，正是用人之际，有人愿意，她自然应允。
    处理好一切后，楚玉宁便带着两个丫鬟回了她的院子。
    循着上辈子的记忆，明日刚好就是五皇子凯旋归来的日子。
    上辈子的缺憾，就让这辈子来圆满吧。
    只是楚玉宁不知道的是，五皇子赵景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想娶她的少年了。
    城外，京郊军营里最近疯传五皇子赵景与元帅之女纪襄在战场上情愫暗生，如今两人互诉心意，估计到了京都，就该谈婚论嫁了。
    营帐中，纪襄早已褪去一身戎装，换上了绛蓝色织锦襦裙，脸上略施薄粉，头上簪着零星珠花，显得清丽可人，青春明媚。
    “小姐重新穿上女装真是动人，待会定让五皇子神魂颠倒。”一旁的丫鬟知夏嘴上抹蜜，什么好听说什么。
    “就是的，小姐，奴婢听往京城递消息的人说，五皇子曾经追求过的那个楚玉宁如今与一个贫寒举子牵扯不清。”春桃随声附和，又继续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
    “虽说最后退了婚，但府中二小姐又莫名其妙流产被送往庄子上，看来这个楚玉宁，不容小觑呢，咱们以后可得防着点。”
    提到楚玉宁，纪襄明显笑容淡了几分。
    她第一次遇到五皇子的时候，他少年英气，眉目舒朗，舞刀弄枪的雄姿深深吸引了她，让她一见倾心。
    少女的初恋是虽单相思，却也热烈持久，直到他的一句“抱歉，我已有意中人楚玉宁”后，梦醒，开始了辗转反侧，衣带渐宽。
    无数次试图放弃，赵景的音容笑貌却一次次打破她内心的无波无澜，使得她越挫越勇，最终为了多看他几眼而随军出征。
    直到三个月前，她如常给赵景端去为他熬的参汤，他开始第一次对她露出了温和的浅笑。
    从那以后，他开始话多了起来，也接受了她的心意，只是他深邃眸中若隐若现的一抹悲凉，让她有些恍惚，不确定是真是假…………
    纪襄整理好心绪，在两个丫鬟的随侍下很快就走到了练武场。
    金色光线为赵景织出锦衣，发冠上的红珠比赤焰还要耀眼，粗糙起茧的宽大手掌握着泛白光的剑，一呼一吸间，刀落枝折。
    注意到纪襄的赵景直接从练武场跨下，轻松落地。
    纪襄有一刻怔愣，这要是我的夫君该多好…………
    注意到纪襄直勾勾的眼神，上辈子的她也在脑海波澜重现。
    赵景浸入回忆，上辈子，纪襄也如这辈子一样，爱慕他。
    楚玉宁有多伤他，他就有多伤纪襄。
    纪襄本是元帅嫡长女，金尊玉贵，英姿飒爽，却小心翼翼地模仿楚玉宁的一颦一笑，甚至于为他洗手做羹汤。
    “你怎么模仿也成不了宁宁。”
    “这汤味道有点咸，倒了吧。”
    “我在思考退敌策略你不要打扰我。”
    ...........
    这些冰凉的话，他说了千百遍，看着纪襄猩红的双目，漂亮的脸蛋煞白煞白的，话也没有软过一分。
    本以为这样的无情，会让她退避三舍，没想到她初心不改，一直悄悄为他付出。
    无论是受伤时的金疮药，还是练完功的帕子与水，风风雨雨，从未断绝。
    ………
    直到他身死被抛山野，撑着最后一口气，朦朦胧胧听到那个熟悉带着哭腔的声音的声音，
    “景哥哥，既然你死了，那我来陪你，来生，来生我们再做夫妻好不好？”
    他想说话，想阻止，可只觉得浑身沉重重的，动不了，眼皮也睁不开。
    倏地，温热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耳畔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只余沉重的物体坠地声。
    当他再次睁眼，只余一盏残烛燃烧黑夜，胳膊下，是翻开的兵书。
    恍惚间，他又朦朦胧胧地看到纪襄梳着少女独有的发髻，清雅的面庞，星光闪闪的眼睛。
    揉了揉眼，纪襄不再是冰凉的躯体，而是无垠黑暗中的光，与他眼中泪珠相呼相映。
    又听到她轻快的声音，仿佛隔了一生一世的距离，又重新失而复得。
    他对她的情绪，开始微妙。
    分不清，辩不了是愧疚，感激还是爱。
    这一次，他将那碗参汤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在她离开时，努力挤出一抹笑相送。
    尝过被爱人冷落的赵景，明白其中滋味。
    “景哥哥？”
    一声呼唤打破了赵景思绪，回归到现实。
    “待我们凯旋入京，过几日母妃会为我举办选妃宴，我希望你可以来。”
    纪襄的脸瞬间晕染出粉嫩的红晕，如灼灼桃花惊鸿彩蝶，在风中足蹈。
    “好，我会的”
    纪襄身后的两个丫鬟，此刻也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她们两个可是很了解自家小姐，每天都念叨着五皇子，现在二人有望终成眷属，她们这些奴婢，自然高兴。
    纪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楚玉宁楚姑娘呢？”
    赵景叹了口气，踌躇半晌，“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你以后也拿她当妹妹看吧！”
    妹妹？看来他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