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夺魁引事
    半柱香后，一曲终了，余韵袅袅，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沈凛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也微微发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眼底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我感觉”滚拂”衔接处，气韵总有不畅，是何缘由？”
    西琴看着他，缓缓道：“琴音即心音。气韵不畅，非指法之过，乃心绪有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你的琴音里，藏了太多东西。想藏住，反而露了痕迹。”
    沈凛心头微震，对上西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走廊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到来。西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今日就到这里。”西琴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明日……”他顿了顿，看向沈凛，“若我没来，你自行练习就行。”
    沈凛：“知道了，不过你这几天怎么忙忙碌碌，神神秘秘的？”
    西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好练你的就行”
    “行行，不过你不要消失太久了，我还等着学新的”
    他收拾好琴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流觞坊的后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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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
    京城一年一度的“艺冠堂”琴艺大赛落下帷幕。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司仪高声宣布“本届”艺冠堂”魁首——沈凛！”时，整个赛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谁？沈凛？哪个沈凛？”“还能有哪个？丞相府那个……那个不成器的沈公子啊！”“不可能！定是同名同姓！”“我也觉得，肯定是同名同姓”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纨绔子弟沈凛，那个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代名词，竟然摘得了代表琴艺最高荣誉的“艺冠堂”魁首？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议论声中充满了怀疑、鄙夷和恶意揣测：“定是沈相爷使了手段！”“就是！他沈凛会弹琴？怕是连琴有几根弦都数不清吧！”“花钱买的！肯定是花钱买通了评委！”“呵，这下可真是”艺”冠堂了，不过是银子的”艺”！”
    几乎无人相信这是凭真才实学得来的荣誉。沈凛过往的“斑斑劣迹”，让这辉煌的成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舞弊”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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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狱司衙署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指挥使值房内，陆珩辞一身玄衣，正伏案疾书，冷峻的侧脸在烛光下如同刀削斧凿。他面前堆满了卷宗，是关于近日京城几起军饷被劫案的密报，线索繁杂，牵扯甚广，令人焦头烂额。
    “大人！”一名身着刑狱司黑色劲装的年轻司卫快步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卷宗，“这是户部刚转过来的，关于上月漕粮损耗的复核文书，需要您过目签押。”
    陆珩辞头也没抬，只伸出一只手。司卫连忙将卷宗放在他手边。
    就在陆珩辞准备拿起那份户部卷宗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卷宗下方压着的一份薄薄的名录——那是下属整理呈报上来的、近期京城各类“无关紧要”但需留档备查的杂事简报。简报最末不起眼的一行，用蝇头小楷写着：
    艺冠堂琴艺大赛结果公示：魁首-沈凛（丞相府公子）
    “沈凛”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陆珩辞冰冷的眼底激起了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拿卷宗的手微微一顿。
    丞相府公子？那个在京城纨绔圈里“声名赫赫”、据说除了正事什么都干的沈凛？夺得琴艺魁首？
    陆珩辞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意。舞弊？沽名钓誉？还是沈丞相又为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铺路了？
    这种风花雪月、纨绔子弟博名声的把戏，在军饷被劫、暗流汹涌的当下，简直不值一提。他指尖掠过那行小字，没有任何停留，径直拿起了户部的卷宗，重新投入到那令人窒息的军务漩涡之中。
    那个名字，连同那荒谬的“魁首”头衔，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不到一息，便被更重要的、关乎生死的案件彻底淹没。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涟漪瞬间消散，再无痕迹。
    然而，命运的丝线，已在无人察觉处悄然缠绕。
    三天后，流觞阁的血案现场，当陆珩辞在染血的床榻上，再次看到这个“艺冠堂魁首”、丞相府公子沈凛时，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审视与怀疑的冰层之下，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和更深的探究，悄然凝结。
    原来是他。那个“琴艺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