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两声嗡鸣后又陷入了沉寂。贺鸣皱着眉，从杂乱无章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嘶”
    钝痛如涨潮的海水般将他淹没，贺鸣忍不住呻吟出声，意识渐渐回笼。
    从医院昨晚回来都已经凌晨五点了，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手臂像灌了铅，他抬手够向床头柜，是短信提示：”案件已受理，后续进展将及时通知。”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会儿，把手机一丢，又昏睡了过去，疼痛总让人想要通过睡眠自我保护。
    ……
    “荣璟，你个兔崽子，你不气死你老子不算完是吧。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大早晨的荣璟被他爹的骂声吵醒了，他有点懵，心想：“我最近也没犯事啊?”
    ”爹啊，您可别畜生畜生的叫，大早晨的干嘛呀，我要是畜生，您就是老畜生。”荣璟四仰八叉瘫在床上，一只脚搭在半垂在床尾的枕头上，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你，我看你消停几天又开始故态复萌，你让你手底下的刘强又干什么去了，啊？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你别仗着你哥每个月给你钱你就不听我的，你再敢惹事，我就让他停了你的卡，你喝西北风去吧。”
    ……
    荣璟看着手机，他爹已经挂断了电话。操！这都什么事。
    “喂，刘强，你他妈又捅什么娄子了？怎么老子又替你背锅了？”荣璟吼道，显然是把起撒在了刘强身上。
    电话那头的刘强明显吓了一跳，“我……哥，我什么也没干啊。最近我除了陪您上班，下班我就回家，遵纪守法，爱护环境。真的，我拉屎以前都用五格纸，在HB局提升了思想觉悟，我现在都用两格了，保护环境，从我做起……”刘强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问，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事，但犯事肯定也是荣璟指示的。
    “别跟我扯淡，赶紧给我弄清楚怎么回事。”荣璟皱着眉，压着心头的火气。刚睡醒就迎来钱包威胁任谁也不能有好心情。
    ……
    周一上午，办公室百叶窗半拉着，荣璟正把长腿搭在玻璃茶几上漫无目的的轻点。刘强推门进来，一脸小心翼翼，指节捏着张皱巴巴的纸，额角还挂着汗。
    “是上次举报的那小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办事不力，刘强声音磕磕巴巴的：“哥，上次是我没办好，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是那小子的资料。”说着将手中捏的皱巴巴的纸递到了荣璟手边。
    荣璟抬眼扫了他一下，食指敲着沙发扶手，没有要接的意思：“今晚我跟你们去。”尾音拖得懒洋洋的，“你去准备准备。”
    没想到这还是个硬骨头呢。
    打不服？那是打得还不够。
    正值梅雨季节，云层像是吸满了淡墨的海绵，沉甸甸的压在楼顶。
    今晚又没有月亮。
    贺鸣抬脚迈出办公楼，外面又下起了毛毛细雨，雨丝轻柔地落在贺鸣苍白的脸颊上，带着轻微的刺痛。他无意识的抬手碰了下，是那天被车玻璃划到的伤口还没愈合，想到那天，贺鸣不禁脸色有些沉重。
    他的车还在4S店维修，最近只能打车上下班。
    车子停在小区入口，贺鸣推门下车：“谢谢。”他关上车门，雨雾里看着司机尾灯消失，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别墅区相比普通高层人口密度低，夜晚小区内部路上更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了。走在路上只能听见树丛被风吹的沙沙的响声，隐约还能听到远处野狗传来的叫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似乎有点诡异？贺鸣放慢脚步，后颈突然一丝凉意，是心理作用？
    拐过第三栋，这种不安更被放大了。他家这排路灯怎么还坏了？
    黑暗像张无形的网，像着贺鸣肆无忌惮的张开。他的听力被调到极限，心脏在胸膛砰砰的跳着，似乎可以听到回声。贺鸣缓步走向门口，掏出钥匙。
    吱呀——
    门缓缓打开，贺鸣没急着进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打量着自己熟悉的家。也就几秒钟，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光线，透过玄关的格栅，看见客厅沙发上有团黑影——是个人。
    这一认知让他头皮瞬间炸开了，转身就跑，速度快的像受惊的猫一样窜了出去。
    “跑？哥几个等你半天了”，烟蒂被碾碎再脚下，身原本空荡的过道不知道何时站着几个黑影，手里拿着棍子，此刻正朝他围过来。看那掂在手里的分量，挨一下能让人皮开肉绽。
    贺鸣向后退了几步和他们拉开距离，可路就这么长，两侧是围墙，再往后推可就是半人高的花坛了。他余光扫到墙角，想起那里还有半堆红砖，手指刚摸到砖棱，最前面的人已经挥着棍子扑过来。
    “砰！”，砖头在他的头上碎成了几块，渣滓四散炸开，这一砸，贺鸣用了十成的力气。
    一声哀嚎在这空巷炸响，趁这一瞬的混乱，贺鸣几步上前，对着那人抬腿当胸就是一脚，几乎是瞬息间铁棍就从那人手中转移到了。他不能停，时间就是生命。手中紧握的铁棍就是他所有的希望，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捅。
    “还TM敢反抗，给我揍死他。”
    “哐当”棍子带着疾风落在后背上，疼痛像烧开的沸水在背上炸开。贺鸣顺势弯腰朝后一转，对着背后人就抡下一棍，结结实实的抽在那人的右手上，随着一声惨叫，对方手中的武器咣当落地。
    可还没得到片刻喘息，右侧的棍子又紧跟上来，狠狠地砸在他的大腿上。瞬间传来的如断裂般的疼痛，叫贺鸣不受控制的往前一跪。他咬着牙，正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钝痛就从肩胛骨炸开，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咬住了皮肉。
    四面的而来的棍子如同冰雹般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像要把骨头敲碎，将他的皮肉碾烂，令人窒息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嘴里漫上一股咸腥的血气，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耳边回荡，混着对方粗重的骂声，他要被打死了吗？
    意识模糊间，贺鸣感觉到自己被拖进屋，刺眼的灯光让他睁不开眼睛。膝盖刚触到瓷砖，一只脚碾上膝盖骨上，重量压得关节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他不受控制倒在地上，下巴重重的磕在冰凉的地砖。
    荣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刘强递上资料，漫不经心念着：“贺鸣，济华大学硕士毕业，桑普科技工程师，C市人，父亲：贺升，母亲：张珺，父母开创维机械……啧，你说你，贱不贱呢？放着好好日子不过，想让我给你松松骨头？”
    手指一抬，刘强心领神会。上前抓着贺鸣的头发就把他上身拎了起来，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贺鸣浑身发抖，忍不住想挣扎。
    刘强对着贺鸣当胸就是一脚，贺鸣的胸骨像被重锤击中，瞬间的冲击让胸腔里的空气被尽数挤了出去，呼吸骤然停滞，喉间溢出破碎的闷哼。
    “老实点。”
    此刻的贺鸣浑身都没有知觉了，耳朵嗡嗡作响。他像条被抽干了力气的鱼，只能勉强维持呼吸，头垂着，露出细白的后颈，血管在皮肤下微微跳动。
    “抬头”，荣璟把纸往地上一扔，纸张打着转飘到了贺鸣的面前的地砖上。
    贺鸣盯着地上那张纸，上面的字他认识，组在一起又好像不认识。
    刘强见他没反应，抬脚就踹在他的侧腰，“聋了？荣哥让你抬头！”
    贺鸣缓慢的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大敞着领口的花衬衣，再往上是一张娃娃脸，要不是嘴角以及眼睛里透出的凶狠恶劣的笑意，还真是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