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南对于他的否认不置可否，只是重新看向他：“所以，这个忙，你帮不帮？”
    周肆骁盯着她，试图从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烦躁地扒了一把头发，不帮？好像显得他怕了她，帮？这他妈算什么事？去追一个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的女生，就为了满足陈知南这个奇葩的要求？
    “事成之后，条件随你开，”陈知南又加了一句，像是最后的砝码。
    周肆骁抬起头。
    陈知南语气平淡：“只要你做到，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周肆骁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发现自己可耻地心动了，不是因为这个承诺本身有多诱人，而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知道，陈知南的底线在哪里，她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这种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恶声恶气地说：“行！老子帮！不就是追苏晴吗？小爷我手到擒来！但你给我记住你说的话，一个要求！”
    陈知南似乎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嗯。”
    “还有！”周肆骁补充道，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如果我帮你办成了，你不仅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还得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要知道原因，他受不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尤其还是被陈知南蒙在鼓里。
    陈知南闻言，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可以。”
    交易达成，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去堵人？”
    陈知南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你是去追求，不是去寻仇，动动脑子。”
    周肆骁一噎。
    陈知南似乎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准备离开，留下一句话：“每周周末，苏晴都会去市图书馆，怎么偶遇，怎么表现，你自己想。”
    看着陈知南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周肆骁站在原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和在一起，最后只剩下浓浓的荒谬感和一丝被利用的不爽。
    他居然答应了？他居然真的答应了这种离谱的要求？
    就为了陈知南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和一个空头支票似的承诺？
    “周肆骁，你他妈真是疯了。”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金属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
    ————
    第二天上午，市图书馆
    周肆骁穿着他自以为最帅的印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头发抓得一丝不苟，墨镜推在头顶，像个开屏的孔雀，在图书馆门口来回踱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手里还拎着一杯冰美式，据王浩那小子说，苏晴喜欢喝这个。
    妈的，他周肆骁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追女生还需要投其所好？以前都是女生往他身边凑好吗！
    他越想越憋屈，尤其是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陈知南那个混蛋！
    眼看时间快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熬夜搜的如何自然偶遇的攻略，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来收保护费的。
    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苏晴穿着简单的连衣裙，背着帆布包，正从公交车上下来，朝着图书馆门口走来。
    周肆骁心跳莫名加速，不是心动，是紧张，他赶紧转过身，假装看门口的展览海报，用眼角的余光估算着距离。
    三，二，一！
    就是现在！
    他猛地转身，假装刚看到苏晴，脸上挤出一個惊喜的表情：“苏晴？这么巧？”
    苏晴显然吓了一跳，看清是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礼貌地点点头：“周肆骁同学？你好，是挺巧的。”
    “是啊，我来······呃，借本书。”周肆骁干巴巴地说，把手里的冰美式递过去，“正好多买了一杯，给你？”
    苏晴看着那杯咖啡，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不过，我不喜欢苦味太重的咖啡。”
    周肆骁：“……”失策！王浩情报有误！
    看出他的窘迫，苏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图书馆，周肆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脑子里疯狂搜索话题。
    “那个，学生会面试结果什么时候出啊？”他找了个最烂的话题。
    “大概下周吧，”苏晴一边在书架间穿梭寻找书籍，一边回答。
    “哦······你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周肆骁问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晴找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他，眼神有些微妙：“很有创意。”
    他尴尬得强行转移话题：“你找什么书？我帮你找？”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苏晴客气地拒绝。
    接下来，无论周肆骁怎么试图搭话，苏晴的反应都礼貌而疏离，完全不像能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周肆骁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他几乎能想象陈知南此刻正躲在某个角落看他的笑话。
    就在他快要演不下去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那个漆黑头像发来的消息。
    【自然点，别跟得太紧，找她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画展】
    周肆骁一愣，下意识地四下张望，陈知南在这儿？她一直在看着？
    他莫名升起一股火气，但同时又奇异地冷静了一点。
    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看着正在认真挑书的苏晴，忽然开口：“听说下周末市中心美术馆有个新锐画展，好像挺不错的，你有兴趣吗？”
    苏晴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意外：“你知道那个画展？”
    “呃······略有耳闻，”周肆骁硬着头皮装逼。
    “我确实很想去，”苏晴的语气明显热络了一些，“但是票很难抢，早就售罄了。”
    周肆骁心里一动，立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能弄到票！”
    苏晴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那太好了！”
    他和苏晴又聊了几句关于画展的话题，气氛总算没那么尴尬了，离开图书馆时，苏晴甚至对他笑着说了声：
    “谢谢你的咖啡和票，下周见”。
    周肆骁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苏晴走远的背影，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漆黑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第一步搞定，票的事，你负责。】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方就回复了，只有一个字。
    【嗯。】
    周肆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真的开始执行陈知南那离谱的追求苏晴计划。
    周一一大早，他顶着一对黑眼圈，手里拎着据说是苏晴常吃的那家西饼屋的招牌三明治和热牛奶，杵在高二七班门口，像个门神。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好奇地看他，窃窃私语周肆骁校霸的名声在外，平时都是别人给他送东西，哪见过他这副殷勤的模样？对象还是学生会会长苏晴？
    苏晴出来的时候，看到周肆骁和他手里的早餐，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困扰？
    “周肆骁同学？你这是······”
    “给你，”周肆骁把袋子塞她手里，动作有点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不像送温暖，倒像下战书，“顺路买的，多吃点，看你瘦的。”
    苏晴：“谢谢，但我吃过早餐了。”
    “那就留着课间吃。”周肆骁不容置疑，说完转身就走。
    接下来几天，周肆骁把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
    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课间操故意挤到苏晴旁边的位置，放学准时出现在一班门口顺路一起走，哪怕他家和苏晴家根本两个方向。
    甚至还在苏晴值日的时候，抢过扫把把她赶走，自己吭哧吭哧把教室扫了，扬起的灰尘差点把来检查卫生的纪检委员呛死。
    苏晴从最初的惊讶，尴尬，到后来的无奈、试图拒绝，最后似乎有点麻木了，她总是礼貌地道谢，但眼神里的疏离感却越来越重。
    周肆骁自己也憋屈得要死，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演一场自己都不知所谓的戏，每次看到苏晴那客气又疏远的笑容，他就觉得特别没劲，特别傻逼。
    而陈知南，那个罪魁祸首，却像个幽灵一样，时不时出现在周围，冷眼旁观。
    有时是在他笨拙地把早餐塞给苏晴时，她恰好从旁边经过，眼神平淡无波，仿佛没看见。
    有时是在他课间操故意往苏晴身边凑时，他能感觉到斜后方来自八班队伍的，一道冷静的视线，盯得他后背发毛。
    最让他火大的是那次放学。
    他照例堵在七班门口，苏晴磨蹭了好久才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为难：“周肆骁同学，我今天要去学生会开会，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开会？在哪开？我等你，”周肆骁照例发挥牛皮糖精神。
    “不用了，可能会很晚。”
    “没事，小爷我有的是时间。”
    苏晴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力，就在这时，陈知南背着书包从旁边走过。
    苏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眼睛一亮：“知南！你是要去开会吧？我们一起走？”
    陈知南脚步停住，目光在周肆骁黑沉的脸和苏晴求助的眼神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淡淡点头：“嗯。”
    然后两个人就并肩走了，把他周肆骁一个人晾在原地。
    周肆骁看着那两个背影，一个温婉大方，一个清冷利落，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溜溜。
    他猛地踹了一脚墙壁，低骂：“靠！”
    陈知南这算什么？一边让他追苏晴，一边又跑来搅局？
    他怒气冲冲地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变态跟踪狂。
    他看到陈知南和苏晴并肩走着，似乎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苏晴侧着头对陈知南说话，脸上带着轻松自然的笑容，那是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表情。
    周肆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门口，苏晴先走了进去，陈知南却在门口停下，转过身，看向跟在后面的周肆骁。
    “跟够了吗？”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周肆骁走上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陈知南，你耍我是不是？让我追她，你自己又凑上来干嘛？”
    “我是在帮你。”
    “帮我？你这叫帮倒忙！”
    “追女生不是围追堵截，适度的距离和空间，比死缠烂打有用。你把她逼得太紧了。”
    陈知南继续道：“而且，我出现，才能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你和别人的区别。”
    这话有点绕，周肆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区别？”
    陈知南却不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进了学生会办公室。
    周肆骁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陈知南的话。
    适度的距离？区别？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更糊涂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肆骁试着改变策略，他不再每天雷打不动地送早餐，只是偶尔带一杯她喜欢的奶茶，放学也不再天天堵门，只是偶尔偶遇，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甚至开始翻看苏晴偶尔提到的画展信息和艺术杂志，虽然看得头大，但至少能在她提起时勉强接上一两句话。
    苏晴对他的态度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显带着抗拒和压力。
    周肆骁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苏晴会不会因此喜欢上他，而是陈知南会怎么看他？他这样做，算不算自然点？算不算不油腻？
    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这天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周肆骁心不在焉地打着球，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女生活动的区域瞟。
    苏晴和几个女生在树荫下聊天，笑得很开心。
    陈知南则一个人在场边慢跑，微湿的头发贴在额角，侧脸线条清晰冷淡。
    周肆骁运着球，鬼使神差地，就往那边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猛地从旁边场地飞来，力道很大，直直砸向树荫下的苏晴！
    “小心！”周肆骁瞳孔一缩，下意识喊出声，身体比脑子快，猛地冲过去想挡开。
    但他距离稍远，眼看就要来不及。
    就在这瞬间，另一个身影更快。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