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请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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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肆骁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小暖已经连续三天没来学校了,说是感冒请假,但电话里她的声音总是闷闷的,像是哭过。
    他去问了几次,周小暖都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最后干脆不接他电话。
    “你妹怎么了?”,王浩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该不会真被陈知南那小子欺负了吧?”
    周肆骁一脚踹在栏杆上,金属震颤的声音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放屁!她要是敢动我妹,我让他小子爬着出校门!”
    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隐隐不安,陈知南最近确实没再出现在他面前,连带着苏晴也总是心不在焉,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
    直到周五下午,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周肆骁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皱眉,他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冲回宿舍,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小暖低着头,快步穿过操场,校服外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周小暖!”,他喊了一声,可周小暖像是没听见,反而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
    不对劲。
    周肆骁顾不得雨势,直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搞什么?淋雨感冒加重不用上课了是吧?”
    周小暖猛地抬头,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哥······”,她的声音发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周肆骁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谁欺负你了?”,他声音沉了下来。
    周小暖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没,没有······”
    “放屁!你当我瞎?”,周肆骁攥紧她的手腕:“说!”
    周小暖终于崩溃了,抽噎着开口:“前天放学······我被几个校外的人堵在巷子里······他们抢了我的钱包,还、还推了我······”
    周肆骁的脑子“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住校······我不想让你担心······”周小暖低着头,眼泪砸在地上,“而且······钱已经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周肆骁一愣,“谁帮你拿回来的?”
    周小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陈知南。”
    ————
    雨越下越大。
    周肆骁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盯着手机屏幕,王浩刚刚发来的消息:
    【周哥,那几个混混是职高的,经常在咱学校附近晃悠,听说昨天被人揍了,钱全吐出来了。】
    他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陈知南干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周小暖被抢?她为什么要帮忙?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王浩发来一张照片。
    昏暗的小巷里,陈知南背对着镜头,单手揪着一个黄毛的衣领,另一只手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地上还躺着两个哀嚎的混混。
    照片的角落里,隐约能看到周小暖的书包。
    周肆骁的呼吸滞了一瞬。
    第二天的他在教学楼的天台找到了陈知南。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声音淡淡的:“怎么,来兴师问罪?”
    “为什么帮我妹?”,他问。
    陈知南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有一块淤青,颧骨上还贴着一小块创可贴。
    “路过,顺手。”
    “放屁!”,周肆骁一把拽住她的衣领,“那几个混混不是善茬,你会”顺手”去打架?你不是最擅长装乖吗?”
    陈知南眼里憋着股坏,在周肆骁伸手拽她衣领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让我觉得小暖这姑娘可爱呢,对吧?哥哥。”
    “你他妈——”周肆骁的怒吼卡在喉咙里,他看见了。
    陈知南领口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被扯得更开,靠近锁骨的脖颈处,一道未愈的新伤清晰可见。
    暗红的血痂蜿蜒向下,隐没在校服领口下,这绝不是前几天小花园打架能留下的痕迹,更像是尖锐的利器划破的。
    “操······”,周肆骁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那股被愚弄的暴怒被一种更尖锐、更混乱的情绪取代。
    陈知南脸上的淤青和创可贴,脖子上的伤······他以为只是打混混留下的普通擦伤,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
    “好看吗?”,陈知南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歪的衣领,嘴角勾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谁干的?”,周肆骁的声音沉得像块铅,他指着那道伤。
    “跟你有关吗?”,陈知南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又伏在天台边缘,风撩起她微湿的碎发,那点刻意的轻松不见了,背影透出一丝紧绷的疲惫。
    “别多管闲事,帮你妹是看小暖顺眼,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至于我这身伤······周少爷你金枝玉叶的,少打听。”
    “金枝玉叶”四个字带着明显的讽刺,周肆骁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陈知南越是轻描淡写,越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之前那么笃定地把她当成最狡诈的敌人,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她接近小暖的目的,结果呢?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了护着他妹妹,弄得一身是伤,甚至······可能承担着更大的风险。
    周肆骁往前一步,和她并肩靠在湿漉漉的栏杆上:“那几个混混?职高的?他们敢动刀子?”
    他死死盯着那道伤痕的位置:“这他妈一看就知道是刀划的!陈知南,你当我是弱智?”
    “不是他们”,她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那几个小杂鱼,钱抢回来就完了,他们没这胆子。”
    “那是谁?!”
    “我说了,别管”,陈知南侧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雨后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有些黯淡,甚至······疲惫不堪。
    “周肆骁,我们之间没熟到可以互相关心伤势的地步,你妹妹现在安全了,钱也拿回来了,我也没死,这就够了。回你的世界去,好好跟你的苏大会长谈情说爱,别在这里烦我。”
    “苏晴她······”,周肆骁下意识想反驳什么,却发现竟无言以对。
    他之前对苏晴的“追求”,此刻在陈知南这一身伤疤和这冷淡疲惫的姿态面前,显得那么轻浮、幼稚、可笑。
    “我欠你个人情。”他最终干巴巴地说:“为小暖。”
    “用不着”,陈知南嗤笑一声,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牵扯到伤口时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我不稀罕你的人情,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报答。”
    她说完,不再看周肆骁一眼,径直走向天台通往楼梯间的门,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门洞里。
    他欠她的,远不止是帮了小暖这一次。他那愚蠢的报复行为,那些因为误会而甩过去的拳头和恶意揣测······可能早就把她卷入了更深的麻烦里,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那之后的几天,周肆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陈知南脖子上的伤,但那道暗红的血痂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试图联系周小暖,想了解更多那天被堵的细节,但小暖依旧回避,只说:“她不让我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这种刻意的隐瞒让他更加抓狂。
    王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哥,你这两天跟丢了魂似的,走路都能撞树。”
    王浩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不是······跟苏会长闹别扭了?我听说她这几天心情也不好,在学生会脸冷得吓人。”
    苏晴?周肆骁一愣,他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确实好几天没去找苏晴了,信息也没发几条,他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没有。”
    王浩显然不信,但看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
    下午放学,周肆骁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校医务室附近,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许是潜意识想碰碰运气。
    正犹豫着,就看到校医张老师拎着个垃圾袋出来,一边嘀咕:“这孩子,脖子缝了针,消炎药也不按时吃,高烧才刚退,又不见人影了······”
    缝针?!周肆骁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刀伤!还引发了高烧!
    就在这时,一道单薄的身影抱着几本书,从旁边的办公室拐角匆匆走过。
    “陈知南!”,周肆骁想也没想就叫住了她。
    陈知南脚步一顿,转过身,脸色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疏离,她脖子上贴着块更显眼的新纱布。
    “有事?”,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显然还没好利索。
    周肆骁看着那块刺眼的纱布,所有涌到嘴边质问和关心的话都卡住了,最后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你······药吃了没?”
    陈知南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托您的福,还没死,周肆骁,别玩这套虚情假意的关心,挺腻的,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力气陪你闹了。”
    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那疏离冷漠的态度,像盆冰水从头浇下,周肆骁僵在原地,一种名为“挫败”的情绪尖锐地刺破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傲慢。
    “虚情假意······”他盯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第一次真正品尝到被厌恶、被排斥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打扫篮球场的惩罚变得格外难熬,周肆骁看着另一边陈知南沉默扫地、小心翼翼避免牵拉伤口的侧影,只觉得万分愧疚。
    他无数次想开口,想为之前的莽撞道歉,想问她伤口还疼不疼,想知道她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但陈知南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她甚至不再用那种针锋相对的刻薄眼神看他,而是彻底的忽视。
    这种无视,比之前的冲突和讥讽更让周肆骁难以忍受。
    周五的打扫接近尾声,陈知南放下扫把,单肩挎上书包,径直朝校门走去。
    “等等!”,周肆骁冲口而出,几步追了上去。
    陈知南停下脚步,但没回头:“还有垃圾没扫干净?”
    “······”,周肆骁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想请你吃饭。”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知南慢慢转过身,眼神古怪得像在看外星生物。
    “请我吃饭?”,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周肆骁,你是不是打架被锤到头了?”
    “就······就当还你帮小暖的人情!”,周肆骁硬着头皮找了个理由,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地点你挑”,他甚至做好了被她刻薄拒绝的准备。
    出乎意料,陈知南沉默了,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就在周肆骁以为她会再次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行。”
    “你请,我挑地方”,陈知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今天不行,明天下午五点,地点我发你”,她甚至懒得问问周肆骁有没有空。
    “好”,周肆骁木然地点头。
    ————
    周六下午四点五十,周肆骁已经站在了陈知南发来的定位地址前,他看着眼前的招牌,表情裂开了。
    “老张头猪骨汤”,一个开在闹哄哄老城区小巷深处,油腻狭窄,只摆得下五六张小方桌的破旧小饭馆。
    锅里翻滚着浓白的骨头汤,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却粗粝的肉香和廉价调料的味道。
    客人大多是附近的苦力和中年男人,操着浓重的方言大声划拳聊天,穿着整齐校服的周肆骁杵在门口,像个异类。
    陈知南已经坐在最里面靠墙的小桌子旁,慢悠悠地喝着杯子里的热水,她穿着简单的黑色套头卫衣,遮住了脖子上的纱布,素面朝天,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你就······吃这个?”,周肆骁僵硬地在她对面坐下,嫌弃地扫了一眼油腻腻的桌面。
    “怎么?周少爷嫌脏?”陈知南抬眼,眼神平静:“这是我打小吃到大的店,嫌脏可以走,我不强求。”
    周肆骁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憋屈地坐稳了老板(大概就是“老张头”)笑呵呵地过来点菜。
    陈知南显然熟门熟路:“张叔,两碗猪骨汤米粉,加两份卤猪蹄,一碟油渣青菜。”
    “好嘞!”,老张头看了一眼周肆骁,笑道:“知南带朋友来了?难得啊。”
    陈知南没接话,只是低头喝茶,周肆骁却捕捉到了老板语气里的那一丝意外和稀罕?似乎陈知南真的很少带人来这里。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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