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四十分，林柚之来到双喜摩托俱乐部。
    “你也算工作了半个月，得结一下工钱，下班去办公室啊。”王老板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也要学着招待顾客。”
    林柚之点头。
    老板走进办公室后，周围的小伙冒出来了。
    “每天就这个时候放松，”刘畅去门口点着烟，对里头的林柚之说话，“下个月估计有人想搞旅行团，大单。”
    林柚之在收拾茶碗，回道：“这些很专业，我是真不懂……”
    刘畅正好吸入一口烟，呲溜一下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往外走。
    “摩旅，就是骑着摩托旅游，老板就搞这个。”
    “所以要宣传？”
    “总归是要赚钱，扩大需求嘛。”刘畅一掌打在他肩上，肯定了他的想法。
    林柚之有点受不了烟味，稍稍偏头，又看见窗里的摩托车。
    店内微黄的灯打在它身上，闪闪发光，车身仿佛流动着血液。
    “你说……我可以骑吗？”
    刘畅听乐了，忙说：“诶！我说什么来——”
    “哼——”
    巨大的声响盖住了刘畅的声音。
    两个在外边的根本没反应来，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摩托车。
    刘畅眼睛快睁不开了，一把扯过林柚之。
    “靠！眼睛要瞎啦！”刘畅放下林柚之的衣袖，揉了揉眼睛。
    再一睁眼，林柚之趴地上了。
    “我艹，林柚之！？”
    ……
    这几声，把俱乐部里的人全炸出来了。旁边居民楼也亮了几盏灯。
    泥泞的摩托车，旁边躺了个人，车主在旁边急得跳脚，还有一个愣在那。
    “我没事，就车头擦边过了，”林柚之爬起来，“刘哥刚才拉我，我没站稳……”
    他尴尬地站在人群中。
    “吓死我了，你也是，我的车也是……”车主摸摸自己的左胸。
    “快快，把摩托车推进去。”老板虚惊一场。
    俱乐部忙起来了。林柚之不懂，只好在旁边看。
    车主戳了下他，“那个不好意思，加一下微信……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林柚之明白他的意思，出于种种原因，他点了头。
    不太热闹的街道，重新归于平静。
    苑圆小区。
    “诶哟，我回来的路上吓坏了！”方花坐在沙发上，紧急喝了口水。
    “叫什么，喜俱乐部，一小孩让摩托车撞了！我说什么，不能和姐妹跳太久广场舞，让我撞见这事。”
    “看那小孩，就想起我家儿子。看不得看不得……”
    陈晓亮安慰妻子，“儿子在房里呢，也不能咒他啊。”
    房里的陈秋声，只觉得脑袋疼。他有预感，那小孩就是林柚之。
    “妈，那小孩多大啊？”
    “呃，跟你差不多大吧……”
    陈秋声关了房门，差点没坐稳。他给林柚之打了个电话。
    对方等了几秒才接。
    “你现在在哪？”
    “嗯……我在家啊。”
    陈秋声先是沉默，然后冷静下来，现在问根本没用。先不说是不是林柚之，他对家里只字不提，怎么会愿意说自己的情况。
    “没有……就想告诉你早点睡觉。”陈秋声放缓了语气，很轻柔。
    “啊，你也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手机界面回到购物车，里面有一个待付款的精华水。
    原来这么早，林柚之就开始接触摩托车了。上一世林说自己真的爱摩托车。他信，可他又不甘。
    叫林柚之放弃吗？可那是林为数不多的爱好。不管吗？林还是会死吗？
    陈秋声付款后，窝回被窝，头很沉，他迷糊地，不清醒着，好像回到了林柚之死的那晚。
    另天，十月第一天。陈秋声顶着黑眼圈，来到教室。精华水还是买早了，他也要一瓶。
    “哇哇，被开学考刺激了？那这反射弧太长了吧。”叶如风挤眉弄眼。
    宋诗诗看不惯他一惊一乍，把他拽过来，“看书。”
    距离早自习还有一分钟，林柚之终于到了，他小跑进教室，往陈秋声桌上放了早餐。
    “你下定决心后的，第一次迟到。”陈秋声调侃一下。
    林柚之一瞬心虚了，很小地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学到那么晚。”
    还在撒谎。
    陈秋声明白了，不直接说，林柚之一辈子也开不了口。
    “昨天你不在家，在俱乐部对吗？”
    林柚之正吃早餐，停住了。心跳很快，就像昨晚骗陈秋声的时候。
    “我不生气，我只是想听你说真话。”陈秋声按了一下他翘起来的头发，随后认真看书。
    林柚之心里又后悔了，为什么这怕那怕，陈秋声跟以前不一样了，早就可以说出口了，不是吗？
    可说了又……又回到“无用论”上了。他还在纠结，又想到半个月坚持早读，不能这么断掉。
    算了，先早读吧。林柚之边纠结，边早读。
    早自习下课，他鼓起勇气，准备向陈秋声开口。可陈秋声睡着了。
    再等等，下一个课间，林柚之困了。再下一个，老师拖堂，没有课间。最后一个课间，林柚之被何知叫办公室了。
    这是坦白必须经历的吗？
    到了下午，林柚之攒好的话到嘴边忘了，也没勇气了。林柚之心虚地过完了一天。
    “所以，你真的不说吗？”晚自习结束，陈秋声拽住了林柚之的衣袖。
    “我……只是，太多了，讲不好……”家里的烦心事堆叠起来，讲不清楚。
    “你理解错了。你的家愿意说，我就听，不说我就不问。我只想知道俱乐部的事（是你吗）。”
    现在的陈秋声太温和了，他要求的不多。
    “我带你去吧。”林柚之牵起他的手，走出教室。
    一路上，陈秋声倾听着。
    林海又欠债，想要林柚之母亲的钱，还拿工具威胁，林柚之只好找份工作。很魔幻，至少离正常很远。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林柚之指向黄黑相见的店。
    双喜摩托俱乐部。
    “很好看。”陈秋声感叹一句，林柚之的审美一点没变。
    林柚之愣了一下，这是说他的眼光不错。
    “这是你的爱好，但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还有，你父亲的事，可以跟班主任报告，或者报警，还可以跟你母亲说。”陈秋声没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
    “解决的办法总会有的，别一个人。”
    是啊，办法会有。林柚之问：“你会觉得我很蠢吗？明明……”
    “不会，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路灯打在身上，在陈秋声的侧脸上投下阴影。林柚之想上手抚摸，在阴影里的眼睛，里面藏着什么呢？
    “小林？你来啦！”刘畅从店里跑出来。
    林柚之慌忙放下手，不知所措。他推了下陈秋声，“这是我的同学，陈秋声。”
    “你好，你也喜欢摩托吗？感兴趣吗？”刘畅看了眼两人的姿势，也凑过去。
    陈秋声微微侧身，不明显的躲开。
    刘畅一脸疑惑，“你的同学怕生啊。”
    “嗯。他喜欢摩托，我来这看看。”陈秋声回完话。
    气氛变得奇怪。刘畅很聪明地回去了。
    “实在解决不了的，可以跟我说说？兼职的事，你自己决定吧，但要记得自己的承诺，”陈秋声拍拍他的肩，“我回去了。”
    “嗯。还有——”
    陈秋声回头。
    “早点睡觉？”林柚之嘴快了。
    陈秋声轻笑，“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