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查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李亦然不禁正了正身子，沉默一瞬，缓缓道：“有些棘手，暂时，暂时没什么进展…”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李亦然感觉有些窒息，电话那头才淡淡道：“加紧吧。”
    然后便是嘟嘟的忙音。
    李亦然茫然地举着手机，好一会儿才默默放下。
    其实李亦然也不知道父亲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爱吗？可这么久了，父亲从没主动关心过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受委屈——好不容易打来越洋电话也只是关心事办得怎么样。
    忽然，一股难言的孤独、委屈和疲惫铺天盖地地朝李亦然席卷过来，瞬间就将他紧紧裹挟住，不断冲击着李亦然此时分外脆弱的感官和精神。
    李亦然垂着头沉默地坐在床上。
    可如果不是爱，又会是什么呢？
    二十多年来的万里分隔让李亦然早就忘记了父亲的样子——父亲留给他的，只有记忆深处那一幕抹不去忘不掉的狼狈与难堪。
    不，没关系的，只要父亲回来，这一切痛苦就都结束了。
    李亦然深吸一口气，将随身的药盒拿出，打开正要吃时，电话再次响起来。
    李亦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瞬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响了半天，李亦然才不情不愿地接通：“干嘛？”
    “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
    “有事儿说话，没事儿就撂了。”
    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忘了那天答应我什么了？”
    李亦然瞬间收了声，半晌才别扭地开口，语气放缓了些：“我在家，有事？”
    “司机请假了，我要出门，过来送我。”
    “赵垣深！你叫我去给你当司机？！”
    李亦然仿佛听到了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你有的选？”“给你40分钟。”然后挂断了电话。
    李亦然脸一黑，妈的，赵垣深
    不过被赵垣深这么一搅和，李亦然倒好像没那么难受了，看了看手里的药盒重新将它揣起来。
    打开地图看了一眼，李亦然暗骂一声。正值早高峰，从他家开车到中宁府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忽然，李亦然眼珠子一转，挂起坏笑将外套搭在肩上往外走去。
    赵垣深在楼下的行政酒廊坐了一会儿，一边悠闲地读书一边等李亦然来。
    抬头时看到的一幕让赵垣深不禁唇角上扬。
    李亦然迎着光小跑过来，温暖的晨光包裹着他，将他柔软微卷的发丝渡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几缕碎发那双惯常带着漫不经心或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时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微扬的眼尾在晨光中被柔化，少了勾人的味道，多了些纯粹和认真。
    “哎呦，累死我了。”李亦然跑到赵垣深前面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将他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
    见李亦然来，赵垣深收起笑容，一秒冷脸。
    “你迟到了。”
    “哎呦，这不是太远了嘛。”李亦然靠在沙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赵垣深起身提起旁边的公文包扶了扶眼镜道：“走吧。”
    坏笑再次爬上李亦然的嘴角，他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人啊，总是想到接下来要干的坏事儿就压也不住嘴角。
    赵垣深皱皱眉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帅......”
    今天的赵垣深还是很帅，无框眼镜，西装笔挺，头发背起来，打理得一丝不苟。
    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这么帅。李亦然默默想着，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出了门又走了一段路，李亦然才往路边一指装模作样地说道：“请吧~我的少爷。”但路边一辆车都没停。
    赵垣深有些疑惑地看了李亦然一眼。李亦然“啧”了一声，“嗖”地跨上路边的一辆共享单车，朝赵垣深挤眉弄眼。
    “来啊少爷，您不是赶时间么？”
    赵垣深皱眉问道：“你车呢？”李亦然一拍大腿：“哎呦这个巧劲儿的。车坏了，送去修了。这不是巧了，寸了，赶上了嘛~”
    瞧着李亦然得意的神色赵垣深脸色又冷了几分。
    “呦少爷，您该不能......不会骑自行车吧？”李亦然单手支着下巴靠在车把上语气夸张地看着赵垣深说道。“这可真是太可惜了，送不了您了。”
    赵垣深冷哼一声骑上车——于是就是这样一幅有些荒诞滑稽的画面，一身六位数定制西装的赵垣深骑在破旧的共享单车上；即使车座调到最高，长腿也有些不舒服地蜷曲。
    李亦然见他竟真骑车跟自己走，眼中得意的笑容更深。
    虽然时至九月，但南市还是热。
    李亦然故意带着赵垣深骑了好远一段距离才停了车。
    李亦然一身短裤短袖的运动装，黑色运动发带将前额的碎发稍稍束起，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清爽。
    赵垣深就稍显狼狈了，打理好的头发垂落一缕，笔挺的西装稍有些皱了，额前也覆上一层薄汗。
    “来吧少爷，咱的第二段旅程从这里开始。”
    看到地铁站时赵垣深的眼皮狠狠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