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市的暴雨来得突然而猛烈。江雨航用力压低帽檐，雨水依然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冰凉刺骨。他单手握把，另一只手护着外卖箱，电动车在积水的路面上艰难前行。距离送达截止时间只剩七分钟，这一单又要超时了。
    ”操！”他咬牙咒骂，不是因为即将被扣的配送费，而是系统又同时塞给他三个顺路单。这样的雨天，平台总是把骑手逼到极限。
    转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人行道绿灯开始闪烁。江雨航犹豫了一秒，加速冲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色身影从侧面快步走来。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碰撞的瞬间，江雨航本能地扭转车头，用自己身体挡在外卖箱前。电动车侧滑倒地，他右膝狠狠磕在柏油路面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窜上脊背。
    外卖箱弹开，里面的餐盒飞散而出，在雨水中摔得稀烂。麻辣烫的红油在积水中晕开，像一幅抽象的血色图画。
    ”你他妈没长眼睛吗？”江雨航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第一时间抢救还未完全毁掉的两份外卖。至少这两单还能挽救，，，。
    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踏入他的视线，停在那摊泼洒的麻辣烫前。
    江雨航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望去，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那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微微后倾，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脸。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却奇异地不显狼狈，反而像是精心设计的广告画面。
    ”看路。”男人的声音比雨水还冷，他低头看了眼溅上油渍的裤脚，眉头微蹙。
    江雨航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右膝一阵刺痛，差点又跪下去，但他硬是挺直了腰板。
    ”是您闯红灯吧？”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向已经变红的行人信号灯，”我电动车有行车记录仪，要看看回放吗？”
    男人似乎没料到会被反驳，略微怔了一下。伞檐的水滴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白先生！”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来，为黑衣男子撑起另一把伞，”您没事吧？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先生。江雨航在心里嗤笑一声。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我没事，周毅。”被称为白先生的男子收回目光，从内袋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修理费和清洗费。”
    江雨航盯着那几张红钞，喉咙发紧。那差不多是他两天的收入。但下一秒，他抬手挡开了对方递钱的手。
    ”不必了。”他弯腰扶起电动车，检查损坏情况，”是我的责任我会承担，不是我的责任我也不要施舍。”
    名叫周毅的助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只拒绝火腿的流浪狗。
    白先生的手悬在半空，雨水打湿了钞票边缘。他深深看了江雨航一眼，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雨航。”他条件反射地回答，随即懊恼地皱眉，”问这个干嘛？要投诉我？订单号在APP上都能看到。”
    白先生没有回答，只是将钞票收回皮夹，转而递出一张名片：”修车费用和损失的订单，联系这个号码报销。”
    名片是低调的哑光黑，上面只有简单的烫金字样”白冰”和一个电话号码。
    江雨航没有接。他拍了拍外卖箱上的水珠，跨上电动车：”不用了，白先生。祝您今天愉快。”
    他拧动油门，电动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载着他和所剩无几的外卖冲进雨幕。后视镜里，那个黑色身影依然站在原地，直到转弯消失不见。
    江雨航不知道的是，白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雨水完全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