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偏执太子的救赎 第四章:裂痕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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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疮药的效果极好,不过三日,苏晚掌心的伤口便结了痂,只剩淡淡的红痕。她每日依旧去书房当值,只是心里那点微妙的变化,让她看萧烬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似乎真的病了很久。
有时苏晚进去添茶,会看到他伏在案上,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倦色,只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肯松懈的倔强。奏折上的朱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用指尖在书页上反复摩挲的动作,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天午后,苏晚正在外间整理散乱的书卷,忽然听到里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萧烬压抑的低吼,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暴躁。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废物!都是废物!”
是萧烬的声音,比往日更冷,更狠,像是被触到了逆鳞的兽。紧接着,又有东西被扫落在地,哗啦啦一片响,想必是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遭了殃。
苏晚站在帘外,进退两难。进去,怕触怒他;不进去,又担心他在里面出事——他还在病中,情绪如此激动,怕是对身体不好。
正犹豫着,里间的动静忽然停了,只剩下萧烬粗重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剧痛。
苏晚咬了咬牙,还是撩开了帘子。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
书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砚台摔得粉碎,墨汁溅满了明黄色的奏章。萧烬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肩膀微微颤抖,一只手紧紧按着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抵在窗棂上,指腹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和……脆弱。
“谁让你进来的?”萧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意,只是那冷意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狼狈。
苏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碎瓷片扎得她指尖发疼,她却像没察觉似的,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破碗里。
“滚出去。”萧烬猛地转过身,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没听到吗?”
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低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殿下息怒,气大伤身。”
萧烬像是没料到她会顶嘴,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怒火更盛:“一个卑贱的宫女,也敢教训本宫?”
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攥住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掌心的旧伤被牵扯到,苏晚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却还是咬着牙,没哼一声。
“放开?”萧烬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阴恻,“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他的指尖冰凉,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苏晚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说一句错话,下一秒就可能身首异处。
可不知怎么,看着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她忽然想起了医院里的妹妹——念念疼得厉害时,也会这样暴躁,会对她发脾气,可那暴躁背后,是对疼痛的恐惧,是对无助的挣扎。
“殿下不会杀我。”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杀了我,谁来收拾这书房?谁来给您研墨?皇后娘娘要是知道您杀了她送来的人,怕是又要在陛下面前提起”东宫戾气太重”了。”
她故意提起皇后,提起皇帝,像是在提醒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能随心所欲。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更紧了。苏晚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地盯着他,不肯示弱。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烬的力道忽然松了。
他猛地甩开苏晚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后退一步,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收拾干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没再提“杀”字。
苏晚揉着被捏得通红的手腕,掌心的痂又裂开了,渗出一点血珠。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收拾。
这一次,萧烬没有再发脾气,只是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苏晚收拾完碎片,又用抹布蘸着清水,一点点擦拭书案上的墨渍。墨渍很深,擦起来很费劲,她的动作却很耐心,像在修复一件珍贵的古籍。
“咳咳……”萧烬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他弯着腰,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苏晚的心揪了一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从桌上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递到他面前:“殿下,喝点水吧。”
萧烬没有接,也没有回头。
苏晚也不勉强,就那样举着杯子,站在他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他直起身,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哑着嗓子问:“你就不怕我?”
“怕。”苏晚老实回答,“殿下是太子,奴婢是宫女,自然是怕的。”
“那你还敢……”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忤逆我。”
“奴婢不敢忤逆殿下,只是不想殿下被怒气伤了身体。”苏晚轻声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奴婢虽卑贱,却也知道,殿下的身子,比一时的怒气重要。”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笨拙的真诚。
萧烬沉默了。
窗外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落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萧烬落在地上的影子。
苏晚看到他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动了些。
“水……”他忽然说,声音很轻。
苏晚连忙将水杯递过去。
萧烬接过水杯,背对着她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像是浇灭了一点什么,让他翻腾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他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槐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妃也这样劝过他。
那时他刚被皇后罚跪在雪地里,冻得浑身发紫,回到寝殿便大发脾气,砸了母亲留下的一个瓷瓶。母妃没有骂他,只是像苏晚这样,默默地收拾好碎片,然后端来一杯热水,对他说:“烬儿,你的脾气太急,将来会吃亏的。”
可惜,母妃走得太早,没人再这样劝他了。
宫里的人,要么怕他,要么敬他,要么就想利用他。像苏晚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还要硬着头皮说“气大伤身”的,还是第一个。
这个宫女,真的很奇怪。
“你叫苏晚?”萧烬忽然问。
“是。”
“哪个苏?哪个晚?”
“苏州的苏,夜晚的晚。”
“苏晚……”萧烬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名字倒是清净。”
苏晚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你下去吧。”萧烬转过身,脸上的戾气已经散去不少,只是依旧没什么表情,“今天不用当值了。”
“是。”苏晚躬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走出书房,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刚才那番对峙,比任何一次刁难都让她心惊。
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却没有后怕,反而有一丝微弱的雀跃。
她好像……触碰到了萧烬那层坚冰外壳下的裂痕。
虽然只是一点点,却足以让她看到,冰壳之下,并非只有黑暗和暴戾。
或许,救赎这条路,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绝望。
苏晚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正缓缓落下,给灰色的宫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握紧了手腕上那道新的伤痕,脚步轻快了些。
至少,今天他没有杀她。
这已经是进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