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双影和鸣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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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天幕仿佛被浓墨重重涂抹,乌云低垂,压抑得仿若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呼吸。
    狂风在荒野肆虐,卷起漫天的枯叶与尘土,恰似一场末日的狂欢。
    它卷起漫天的沙石,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生疼。四周一望无际,稀疏的枯枝草木在风中瑟瑟发抖,如同绝望的生命在挣扎。
    在这狂风肆虐的荒野中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被众多马匹紧紧围在中间。
    那些马匹个个膘肥体壮,眼神中透露出野性与张狂,马蹄不断地刨着地面,扬起一阵阵尘土。它们围绕着这个人,缓缓转动,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在被围捕的绝境之中,幕酉依孤独地矗立,身影在狂风中显得单薄与落寞。
    他的目光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出无尽的悲凉、绝望。
    这些曾与他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挚友,此刻却如饿狼般虎视眈眈,手中锋利的武器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冷酷而无情的光。
    还有他所尊仰的皇帝,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虚伪又狰狞。
    皇帝冷漠的面容,宛如一座毫无情感的雕像,没有丝毫的怜悯。幕酉依看到了权力宝座下那堆积如山的白骨,而他自己,也即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的嘴角微微颤抖,露出一丝苦笑。他的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样,过往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共同经历的生死时刻,那些彼此许下的誓言,如今都化为了一场可笑的泡影。
    “君主无道,忠良蒙冤,社稷将倾,苍生何辜!”幕酉依瞪着皇帝,拼尽全力怒斥。
    “彷  疏……!”
    一瞬间。
    冰冷的箭镞撕裂后背的寂静,剧痛如电,贯穿身躯。
    还未来得及反应,漫天箭雨便如黑色死神挥舞的镰刀,铺天盖地而来。
    利箭入体的声音密集似雨点,伴随着骨骼的断裂声和内脏被刺穿的沉闷响动。
    身体被箭雨的力量冲击得摇晃不止,像是狂风中的残叶,随时都可能破碎。
    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渺小的围圈。身体缓缓倒下,发出响亮的裂响,幕酉依痛苦的流下眼泪,渐渐地,盍上双眼。
    此刻,万籁俱寂。
    “战火燎原烧山河,
    焦土千里哭声多。
    白骨堆成山脊梁,
    亡魂夜夜唱悲歌。
    忽闻远处鼓乐起,
    红绸高挂破烟波。
    谁家新娘披嫁衣?
    血色黄昏做喜阁。”
    兆渭城中,夜时。有一花轿在幽邃如冥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街道两旁的建筑,古朴而阴森,屋檐下挂着破旧的纸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抬轿的四人,身影模糊,步伐机械,每一步都扬起细碎的尘土,在昏黄月光下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鬼气。
    月光透过乌云,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街道映照得如同鬼魅的世界。
    轿身陈旧而又繁重,朱漆剥落处,露出斑驳的木纹,恰似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夜色中隐现。
    轿中之人盖上的盖头,鲜红如血,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暗沉。花轿过处,街边的灯火忽明忽暗,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啼鸣,在空寂的街道上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轿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浓重的腐烂味,[新娘]端坐其中,身披嫁衣,却面无表情,双眼空洞。
    双手被细绳捆绑,手腕处渗出的血迹早已干涸,与嫁衣上的刺绣融为一体,显得格外恐怖。
    轿顶悬挂着一只铜铃,随着花轿的晃动,清脆之感油然而起,铜铃表面布满了的铜绿,仿佛岁月的沉淀,又其某种邪恶力量的侵蚀。
    铜铃的系绳由细如发丝的银线编织而成,隐隐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在幽蓝磷光的映照下格外阴森。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府邸门口,轿夫放下花轿,离去,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出来了一帮穿着喜服的人,安安静静迎新人。
    [新娘]被人搀扶着跨火盆,步入正堂。
    正堂前,站着一个男人。
    堂内飘浮着浓密的雾气,宛如冰冷的触手,缓缓蠕动,环绕他的身体,使得他的轮廓更加模糊而神秘。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仿佛许久未曾见过阳光,透出一种死寂般的暗沉。一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漆黑如墨,没有丝毫光泽,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带着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这人整个看上去就像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让人不敢靠近。
    中央供桌巍然屹立,其上古木纹理间镶嵌着细腻的云石,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牌位前香烛高烧,青烟袅袅升腾,与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交织缠绕,供桌之上,三牲齐备,斋果累累,皆以精雕细琢的银盘盛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搀扶[新娘]之人将手交于男人,便退下去了。
    “一拜天地——,血染红绸;二拜高堂——,魂归九幽。夫妻对拜——,骸骨相叩。”
    “礼成——。”
    催命一般的声音结束后,便是新人入洞房。
    红烛高烧,光晕如纱,笼着雕花床榻。帐外风摇竹影,簌簌似私语,帐内却静得只闻彼此呼吸。
    男人挑起盖头,盖头之下显露出皎若雪山之巅亘古不化之玄冰,轮廓峻峭而分明的脸。这人正是幕酉依。
    他毫无预兆开口说话,“我名彷湮,将死之人。”随后他笑了起来,坐到幕酉依身旁,幽幽瞧着,又敛回目光。
    “实在抱歉,我救了你,但也苦了你,彷家是个腐骨败肉的地方,规矩繁多,各各不好相处——。”手指卷动勾下幕酉依发后的簪子,“——不过你放心,有用些,便能舒心些。”
    簪子脱离的那一刻,幕酉依向前倒去,彷湮像是有所预谋般,接住了人,把人抵入怀中,感受渐温的呼吸。
    “有何……可救?”
    “陈年往事,郁结难除,非救不可。”
    幕酉依挣扎起来,眼眶红润的盯着面前心怀不轨的彷家家主。
    早有耳闻,彷家家主彷湮有还肉起魂之术力。原以为是震撼旁人而出言,没想到是真的。
    窗棂漏进半缕月光,恰照在并蒂莲纹的枕帕上,与烛影相融,织就一室朦胧。
    彷湮不等其再说,起身独自走向桌前,倒了两杯酒,转身来到幕酉依跟前,蹲下,简直是恶鬼来索命。
    “我们,日后定要双影和鸣,恩爱长绵。”说毕,猛地掐住幕酉依的下巴,灌酒进嘴唇,下移至脖子,厄推他往床上,“我等了九年了,酉依。”
    安刻。
    “咳咳咳—。”被掐的人去扯男人的手,“成,交。”
    “?”。有一股力量稍减弱了下来,男人歪头询问。
    “双影和鸣,恩爱长绵。”
    更漏渐沉,罗帐垂落如云。帐内温存难描,唯余红烛芯爆一声轻响,烬落如相思碎屑,悄然湮入满地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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