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仕谦的目光落在林筱因饮酒而更显昳丽的脸上，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端起了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红酒，什么也没说，手腕微抬，杯沿轻触薄唇，喝了一口，动作自然流畅，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短暂的死寂后，包间里响起一片心领神会的，掺杂着奉承的笑语。
    “钟少真给面子！”
    “小林好福气啊！”
    “李制片说得对，小林前途无量！”
    李制片更是得意的大笑，仿佛林筱是他发掘的珍宝，张导也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王姐更是眼中精光一闪，强压住激动，看向林筱的眼神充满了“孺子可教”的欣慰和看到巨大潜力的兴奋。
    林筱却僵在原地，手里还握着空酒杯，钟仕谦那看似随意的回应，比任何轻佻的言语或直接的拒绝更让他心惊，那不是认可，而是某种冰冷的标记。
    巨大的不安和赤裸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变了，变得更加赤裸和评估，他像一件被主人“验看”过并初步认可的货物，他几乎是跌坐回椅子，脸颊滚烫，胃里翻江倒海，钟仕谦的回应比灌他三瓶酒还让他难受。
    饭局终了，林筱身心俱疲，只想逃离。
    “走走走！楼上KTV包厢都准备好了！大家放松放松！”张导热情招呼，林筱看向王姐，眼中带着恳求：“王姐，我……明天早课……”
    “早课重要，但今天的场合更重要！”王姐立刻接口，脸上带着理解又不失分寸的笑容，拍拍林筱的手臂，对张导说，“张导放心，筱筱知道轻重，年轻人多认识些前辈，交流学习也是好事！”她转向林筱，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道：“筱筱，钟先生刚才那杯酒是对你的认可，这种机会难得，我们只是去坐坐，跟大家认识认识，留个好印象就行，别有负担，就当是社交学习，对你以后发展也有帮助，嗯？”
    “机会”二字被王姐咬得很重，林筱甚至看到另一边李制片和张导交换了一个“懂得”的眼神，他心中最后的挣扎在王姐“职业化”的引导和周围无形的压力下瓦解，点了点头，随着喧闹的人群离开了杯盘狼藉的饭局包厢。
    穿过铺着厚地毯、灯光幽暗的长廊，电梯无声上行。林筱慢吞吞的一直跟在人群最后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那扇通往KTV包房的厚重金属门缓缓开启，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迷离闪烁的光影如同怪兽的巨口，林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安静明亮的走廊，那扇KTV的门在他身后缓缓的沉重的关闭，“咔哒”一声轻响，门彻底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莫名的，他感觉像有一个单纯而干净的世界，正在和他做最后留恋的告别。
    KTV包房光线昏暗迷离，巨大的屏幕闪烁着炫目的光，震耳的音乐和放纵的笑声以及划拳声瞬间将人淹没，空气中混合着更浓郁的香水、酒精和雪茄的味道，欲望的气息无所遁形，男人们搂着各自配对的男伴女伴或是放声高歌，或是挤作一团摇骰拼酒，场面比饭局更加露骨暧昧。
    林筱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缩在沙发最边缘，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胃里不适感加剧，如果有人允许，此时此刻，他只想消失。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房间中心。
    钟仕谦独自占据最宽敞的主位沙发，像一头假寐的猛兽，沉静而压迫十足的半隐在迷离光影里，他没有参与任何喧闹，只是慵懒地靠着沙发，偶尔啜饮一口手中的威士忌，仿佛自带无形的隔离罩，周围的热闹都只是他的背景音。
    钟仕谦究竟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