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我的刀,不听命也不听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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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的风,骤然停滞。
萧寒猛地从浅寐中惊醒,不是因为外界的异动,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那道连接着他、林渊与沈璃命运的“双心契”,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像一根被拨到极致的琴弦,嗡鸣不休。
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魂丝,正沿着契约的轨迹,从虚无的彼岸缓缓回流。
是沈璃!
萧寒心脏狂跳,霍然转身,正欲唤醒林渊——
却猛然僵住。
林渊不知何时已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那张清俊却盲目无神的脸上,竟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决绝。
他心口处,那枚玄奥的源心纹正如同活物般搏动,每一次收缩与舒张,都引得周身萦绕的黑色火焰随之涨缩,仿佛一颗正在孕育着毁灭与新生的心脏。
“她……”萧寒的声音干涩。
林渊没有睁眼,头颅却精准地转向魂丝回流的方向,声音低沉如地狱回响:“她在回来……但天道只给了她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他左手一抬。
断魂剑应声出鞘。
剑尖调转,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右掌!
“嗤!”
鲜血奔涌,却未滴落。
他将手掌狠狠按在心口的源心纹上。
“既然天道要她永堕轮回,不得超生,”一字一顿,如铁钉入骨,“那我就从轮回的命门里,把她硬抢出来!”
“轰!”
精血灌入,源心纹光芒暴涨!
林渊竟开始反向吞噬双心契中本属于沈璃的能量!
此举无异于在火药桶上点火——一旦失控,双心契当场引爆,足以撕裂空间,卷走三界!
“林渊,你疯了!?”萧寒大骇,伸手欲阻。
“别动!”林渊抬手一挡,明明目不能视,却精准拦在他身前。
他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温柔:“你还记得她说过的话吗?”这一次,换我走在前面保护你们”。”
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笑意:“现在,轮到我了。”
刹那间,更为狂暴的黑焰自心口喷薄而出,化作数条黑龙,缠绕断魂剑身。
黑焰与剑气交织,在剑尖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符文——逆契之引!
林渊拄剑起身,以身为轴,将全身力量灌注剑尖,朝着面前虚空,猛然刺出!
“开!”
没有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空气如布帛般被划开,一道狭长漆黑的裂缝浮现眼前。
裂缝深处,混沌翻涌,气息禁忌——通往轮回隙的临时通道,成了!
万丈高空,云层翻涌。
白羽使俯视荒原,冰冷瞳孔骤然收缩:“区区凡人……竟敢私自撕裂轮回?!”
这是对天道最赤裸的挑衅!
她抬手,便要召唤九天神雷,将这狂徒轰为齑粉!
可当她翻开“替命诏”金册,欲锁定林渊真名时——
“滋啦!”
金册冒起一缕黑烟。
原本该显现的名字位置,赫然浮现出两个冰冷字迹:
未知。
“怎么可能?!”她失声。
天道法器,怎会失灵?
就在此刻,一道幽光自极西天际掠来——
一名身披灰袍、面容藏于兜帽下的身影悄然立于云海边缘,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引路幡”。
那是残灯客,曾是引渡亡魂的游方术士,三百年前因私放一名挚爱魂魄被削去仙籍,自此流浪三界,专做“逆命之事”。
他低声念咒,指尖轻点白羽使身后的一根羽毛,使其微微偏转——那一瞬,天机再乱一分。
“墨心童已燃尽残魂……这一笔账,我也该还了。”他喃喃道,随即身形消散,唯余一盏熄灭的灯笼坠入风中。
白羽使迟疑了。
目标消失,变局已出,超出天道演算。
强行干预,后果难料。
良久,她缓缓收拢羽翼,
“这一局……已不在计算之中。”
身影消散于云海。
与此同时,林渊的神识已坠入黑暗——
轮回隙。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孤寂。
无数魂灯如星漂浮,每一盏,皆是一个等待轮回的灵魂。
他的神识疾驰穿梭,在无尽黑暗中搜寻那一抹熟悉的联系。
终于,在最深处,他看见了一盏光。
银色魂灯,微弱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是她!
林渊心头一紧,伸手而去。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
黑暗中骤然涌出无数漆黑锁链,如毒蛇般缠绕住他的神识!
“擅闯者……永锢黄泉!”
冰冷低语四面响起——缚命鬼影,轮回守则的具象!
它们是秩序的看守,专诛逆天之人。
锁链收紧,神魂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林渊嘴角竟扬起冷笑。
他张口,狠狠咬破舌尖!
剧痛炸开,腥甜弥漫——他献祭了第二种味觉:咸!
以味觉为祭,换取源心纹的爆发!
“吼!”
黑焰轰然席卷神识之体!
缚命鬼影触之即溃,凄厉惨叫,如冰雪遇阳,被疯狂吞噬转化!
“给我……破!”
怒吼声中,锁链寸断!
就在他即将抓住银灯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
“孩子,若代价是你彻底沦为非人,你还愿带她回来吗?”
光影一闪,一位佝偻老者浮现眼前,手持青铜秤,秤盘上悬着一枚碎裂的眼球——正是判缺叟,掌管轮回试炼边界的隐世存在。
他曾见证七次逆命之举,六次失败,一次成功,代价是施术者永世不得投胎。
林渊毫不迟疑:“只要她能归,我不入轮回又何妨?”
老者凝视他良久,终是叹息一声,退入黑暗:“此誓已录于”忘川底簿”……因果,自此由你独扛。”
他一把抓住那盏银灯,紧紧护在怀中,对着无尽黑暗咆哮:
“她的命,由我说了算!”
现实世界,荒原之上。
林渊猛然睁眼,空洞眸中似有银光一闪。
右手中,一团柔和银辉静静悬浮——那是沈璃仅存的魂丝本源。
“快!”萧寒低喝,立刻催动寒冥体,引导契约中的魂丝回归,注入林渊心口源心纹。
刹那——
两人同时闷哼!
林渊身体剧颤,再失一味;世间滋味,又少一分。
萧寒脸色煞白,经脉冻裂,一口鲜血喷出,溅落焦土。
就在此刻——
异变陡生!
鲜血交汇之处,一朵奇异莲花悄然绽放。
一半晶莹如冰,一半燃烧如火,冰火交融,生机盎然。
这是当初沈璃为救林渊施展《血莲解印咒》留下的印记,早已消散,如今竟因鲜血与魂丝归来,自行复苏!
远处山崖,一道纤细身影静立已久。
她是青蘅,昔日倒悬宫药奴,曾受沈璃一命之恩。
此刻她手中捧着一只玉匣,内盛“凝魂露”——采百魂夜泪、炼三更月华而成,可稳游离之魄。
她本不该现身,一旦被天道察觉,必遭追杀。但她还是来了。
轻轻将玉匣置于石台,焚香三支,低语:“恩人,此露护你归途一步。”
旋即隐入雾中,再无踪迹。
天边,黎明破晓。
林渊拄剑而立,虽目盲体残,脊梁却挺直如松。
他小心翼翼将银色魂灯封入断魂剑鞘夹层,低声呢喃,唯有自己听见: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面……虽然,以后可能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萧寒强忍剧痛,扶住他肩头,望向远处晨光中的倒悬宫废墟,沉声问:“接下来呢?”
林渊“抬头”,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高悬天际的第九锁残骸。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斩断一切犹豫:
“去把剩下的锁,一根根,全部斩断。”
而他们不知的是——
倒悬宫最深处密窟,水晶棺中,苏清漪再度睁开双眼。
她遥望林渊所在方向,清冷眸中泛起波澜,良久,轻叹如风:
“……阿渊,你真的,变了。”
袖中滑落一张泛黄纸笺,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若他逆天而行,请代我护其最后一程。”——竟是其师,早已陨落的玄昙上人所留遗书。
夜色再次降临,比以往更深沉。
冰冷的风卷起废墟的尘埃,在倒悬宫的残垣断壁间呜咽。
萧寒盘膝而坐,警惕地守着方圆百丈的每一丝动静,他既是守护者,也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火。
毫无征兆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让他猛然睁开了眼!
不是敌袭。
这股悸动来自他与林渊之间的双心契,更确切地说,是透过林渊,传递而来的另一道濒临熄灭的魂火的悲鸣!
“不好!”萧寒脸色骤变,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密窟入口,沉声喝道:“林渊!”
洞窟深处,林渊正静坐于水晶棺旁,他虽盲虽聋,但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战意感知域中纤毫毕现。
此刻,他“看”到的景象,比任何炼狱都更加恐怖。
一道虚无的、仿佛由星光与裂痕构成的轨迹悬浮在半空,那是属于苏清漪的命轨。
而这条本应平稳延伸的命轨,竟从代表着“第七日”的节点开始,正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一寸寸地撕扯、碾碎!
魂光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轰!”
林渊猛然起身,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他胸口的源心纹亮如赤炎,暴跳如雷,仿佛要焚尽这不公的天地。
他朝着萧寒的方向,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嘶吼:“不是说还有时间?!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