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现实崩毁·ICU里的炼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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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一刻灵魂悬浮,我第一次看清这个对普通人充满恶意的世界
病床上被绷带包裹的木乃伊是自己,窗外是霸凌者无声的冷笑。
母亲崩溃的哭喊和心电图的尖锐哀鸣纠缠,混成地狱的背景音。
意识消散瞬间,我被猛然撕扯进三个漩涡:
血雨腥风的武侠世界、电流嘶鸣的民国谍影、辐射废土中的怪物嘶吼。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回响:
“三重炼狱,过则生,败则死。”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和某种无法言喻的腐朽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我“苏醒”的感知。没有睁眼,也没有实体,我的意识像一片被狂风吹散的羽毛,徒然浮在房间死寂而沉重的高处。
向下“看”
视野被泪水模糊又清晰地撕裂。那是我吗?病床上,一团被惨白纱布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裹缠的人形物体,如同刚出土的拙劣复制品,被各种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管线捆绑着,接驳到周围那些闪烁着幽绿荧光、发出单调规律或凄厉嘶鸣的冰冷机器上。
呼吸机管道粗鲁地插入喉咙,每一次空气被强制压入,那缠满纱布的胸腔才极其微弱地、不情愿地起伏一下,宛如破损风箱最后的气息。心电监护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搏动的线,细弱、急促,且毫无规律地跳动着,像一只濒死昆虫慌乱抽搐的脚。它顶端跳动的数字刺入我的“眼帘”
刺耳的警报叠加着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持续哀鸣,在凝滞的空气里刮擦,像生锈的锯子在切割神经。
“滴滴滴滴——!”尖锐的警报陡然拔高,是那个心电监护仪在疯狂啸叫!心电图上的绿色线条猛地拉成一条僵硬的、笔直的横线,再无波澜!
“不要——!!”一声撕心裂肺、彻底破碎的哭嚎炸响,穿透了机器的喧嚣,也穿透了我悬浮的灵魂。是母亲的声音!
那声音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是骨头被寸寸碾碎的剧痛。她整个人扑倒在床边,身体痉挛般剧烈抖动,十指死死抠进床单,骨节扭曲发白,指甲几乎要劈裂。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那具裹尸布般的躯体,泪水混浊地汹涌而下,在她惨白浮肿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绝望的深沟。
“她才十七岁……才十七岁啊!!老天爷你不开眼!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啊!!”她的声音被抽噎和窒息彻底撕裂,只剩下呜咽的尾音在仪器冷酷的悲鸣中挣扎、沉没。
心脏像是被这哭声死死攥住,狠狠揉捏。十七岁?这数字像个巨大的荒谬,悬在意识冰冷的虚无里。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还在这里!我想尖叫,想嘶吼!想告诉下面那个濒临崩溃的女人,我在这里看着你!可喉咙在哪里?声带在哪里?这无形的意识,连最卑微的尘埃都无力撼动。徒劳的、无形的眼泪浸透了我毫无根基的感知。妈……我在这里啊……我真的……在这里……那病床上冰冷的躯壳只是个……骗人的容器……
视线被泪水泡得模糊扭曲,像是沉在水底向上看。就在这模糊的边缘,在那巨大的、隔绝生死的观察窗外——一个人影清晰定格!
一张属于少女的脸,本应是青春饱满的模样。她嘴角却高高挑起,是一个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和满足的弧度。这笑容在窗外惨白的廊灯下,清晰得如同刻在冰面之上。那不是安慰,不是同情,更非任何善意可能催生的表情。那是…欣赏?抑或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早该结束的小事之后的彻底释怀?她的目光穿透厚重的玻璃,精准地落在监测屏幕上那条刺目的直线,落在那具被宣告死亡的、包裹严实的身体上。
冰冷粘稠的毒液瞬间注满了意识的核心!是她!
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刻入灵魂的诅咒,如同火星瞬间引爆了密封在精神深处的硝酸甘油桶!砰!
一声声碎裂的脆响!硬塑料镜架狠狠砸在粗糙水泥地上,被尖锐的女性鞋跟蛮横地踩碾下去!嘎吱!吱呀——令人牙酸的挤压扭曲声,伴随着镜片彻底粉碎、晶渣飞溅的声响!视野猛地歪斜、模糊、彻底陷入屈辱的黑暗,脸上传来碎裂的碎片划过皮肤的细微刺痛。
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猛然充斥了整个“鼻腔”。
口腔里温热的液体失控地涌上、溢出,粘稠地沿着嘴角、下巴滴落。
每一次呛咳,都会带出更多腥甜的液体,溅在冰冷的瓷砖地面。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糊住,耳边是模糊的、扭曲的嗡嗡声……还有那个轻飘飘、却如同淬毒钢钉般准确扎进耳膜深处的声音:
“啧……你这副下水道老鼠一样的德行,真是看着都让人反胃。”声音的主人似乎俯下身来,那股浓郁的、廉价的香水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汗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声音里浸透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冰冷的恶意没有丝毫掩饰,“活着都浪费空气……怎么还不赶紧找个阴沟彻底烂掉?嗯?”
“老鼠”……“阴沟”……“腐烂”……这些词像冰冷的蠕虫钻进脑髓,反复扭动噬咬,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恶心和冰冷彻骨的恨意!
意识在那一刻,像是被强行抽离的磁粉,所有悬浮的感知——母亲的绝望哭嚎、刺耳的死亡长音、窗外那张淬毒的笑脸——统统被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想象也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疯狂拖拽着,向着意识最核心的一点坍塌、吸积!那不是坠落,而是彻底解体!一切都被生生撕裂了!
无边无际的真空包裹了所有感官!
绝对的死寂里,冰冷的坠落感猛地攫住了我!随即,黑暗中陡然炸开三股狂暴的、足以碾碎任何逻辑与存在的可怕风暴!
一片浓到完全化不开的猩红!滚烫的血雨正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混合着尘土和硝烟味,蛮横地灌满了我的每一条神经!锐器的破空声凄厉地嘶鸣!嗡!
一道耀眼欲盲、如闪电乍现、凝练着无匹杀机的刀光骤然撕裂了整个血幕!刀锋极速逼近带来的冰冷锋锐感,隔着虚幻的距离瞬间洞穿了我的思维!
刀光后方,似乎有无数模糊扭曲、形态各异的人影在血雨中疯狂厮杀、撕咬、倒下,喊杀声、临死前的嚎叫被血雨隔断,扭曲成混沌的悲鸣!
右边,截然相反!嘈杂混乱、带着强大干扰滋啦电流声的无线电信号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信号强弱起伏不定,伴随着极其古老、被严重干扰的、嘶哑又尖利的女声独唱片段,像幽灵般反复闪现。
背景里,急促到让人心脏骤停的、代表最高级别警示或者生死命令的摩尔斯电码声哒哒哒哒——!密集地、不祥地、如同丧钟般疯狂敲击着!混乱的电流声浪中,猛然夹杂进几声沉闷如重锤落地的异响:砰!砰!听声音像被加了灭音器!远处随即隐约响起一阵撕破平静的凄厉警报!空气中弥漫着硝化甘油爆炸后混合着劣质香烟和某种高档香水的怪诞焦糊味!
最后一方!是正前方!无边无际的昏黄沙尘!那不是简单的风沙,而是裹挟着强烈辐射、如同无数细小玻璃碎片般的风暴,狂暴地撕扯、鞭打!呜——!!
一声足以震裂大地、饱含原始饥饿和摧毁一切的疯狂兽嚎,震耳欲聋!那声音蕴含着令人血液冻结的纯粹蛮荒恶意!透过沙幕,极其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有扭曲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骨架或建筑的尖锐轮廓,如同濒死巨兽的骨骸,沉默而狰狞地刺向天穹!一股混合着腐肉、劣质机油、强碱灼烧物和极度干燥尘埃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恶臭,硬生生塞满了我已经无形的“肺”!
三重灭顶之灾!血雨腥风!电波杀场!辐射废土!它们在同步拉扯我的本源存在!我的意识如同一块正在承受三匹饥饿疯马极限拖拽的破布,每一毫秒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正在发生的、可怕至极的撕裂!痛苦不再是模拟的信号,它就是存在本身!是构成我此刻“活”着的唯一真实!感官彻底崩坏!
就在这彻底毁灭的前夕,当最后一丝维持独立的意志都要被彻底磨灭粉碎的刹那——那个声音,冰冷、平滑、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既不宏大也不细微,却像亿万块冰棱同时在颅骨内部生成、炸裂!它就那么突兀而精准地直接“烙印”在意识的核心上:
“想活?”
停顿,仅仅一个意识裂开的瞬间。下一秒,无穷无尽的剧痛中,声音再次降临:
“选一扇门。推开它……跨越它的炼狱……我就给你复活的机会”
三个毁灭漩涡的吸力陡然间增强了万倍!剧痛化为一片刺目的白光!那冰冷的宣告如雷霆般碾过白芒!最后两个词语,带着一种绝对的意志和无从回避的决断,轰然撞在即将熄灭的意识火花之上:
“立刻!启程!”
白光彻底吞没了一切。
冰冷的仪器嗡鸣远去,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在那直击灵魂的“立刻!启程!”中骤然消散。
一片死寂,又或者说,是被无数种尖锐混乱所充塞到极限后形成的怪异空白。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手脚,没有躯干,没有呼吸,甚至不存在“我”这个轮廓。只有……“感知”,被三种截然不同的毁灭风暴疯狂撕扯、搅碎的“感知”残留着剧痛的影子。那种拉扯意识本源的痛苦,远比那间ICU里曾经承受的、由绷带下破碎骨头和受损内脏所传递的痛苦更为彻底——它不是作用于血肉,而是直接碾磨构成“存在”的基本粒子。
血雨猩红、刀光刺目的世界,其暴力带着一种原始的杀意和冰冷锋锐。
电流嘶鸣、密码滴答的世界,那危险隐藏在信号干扰与硝烟之后,充满压抑的精密杀机
器。
而最后,仿佛是那辐射黄沙中的兽嚎……则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蛮荒。
绝望像一种粘稠的物质,试图包裹我最后的意识。十七年……最终只剩下这三道通往地狱的门扉?甚至连哀伤都显得奢侈——那冰冷的“选一扇门”的宣告,已剥夺了一切犹豫的时间和权力。选择?在绝对的碾压面前,这更像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冰冷的声音说“跨越它的炼狱”……它,是什么?是我选中的那个世界的规则?还是其中潜藏的某个至凶之物?亦或……是穿越这扇门本身的过程,就已是炼狱?思考带来更深的寒意。
意识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三个漩涡构成的毁灭三岔口,能量在疯狂飙升,拉扯的力量成几何级数增长。
放弃吧……
一个微弱的念头浮起,带着令人昏沉的诱惑。
妈哭得那么惨……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病房的惨白灯光,母亲绝望而扭曲的脸庞,窗外那张淬毒的笑靥……画面碎片一闪而过,像尖针刺入那疲惫的意识。
阴沟里的老鼠就该烂掉……
那个带着鄙夷的、充满恶意嘲弄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幽灵般响起,冰冷刺骨,与ICU里的仪器哀鸣奇异混合。
不!!!
一股无名之火猛地从意识的废墟上腾起!火焰微弱,却带着一丝不甘的死倔!放弃?腐烂?成为别人口中如愿以偿的“烂掉的老鼠”?凭什么!那淬毒的笑脸凭什么定义这一切!
十七岁?我才不是终点!死寂沉沦?去你妈的!
心念电转!一个近乎本能的“选择”在刹那间凝聚!并非基于理智的利弊权衡——时间不允许,信息更是一团混沌!纯粹是源自濒死灵魂里那股不肯熄灭的、灼热的愤怒与不甘!血雨世界…太过直观的暴力,本能地抵触;辐射废土…那种纯粹的恶意蛮荒,毫无生机。唯有那电流嘶鸣、密码滴答的漩涡……那隐约传来的老歌声片段里,似乎藏着一丝过往人间的烟火气?那个带着强干扰滋啦声的世界,至少听起来……更像“人间”!它的恐怖带着复杂的人为痕迹,而非彻底的非人性,这或许……能有一线可循的挣扎路径?虽然它的危险可能藏在暗流之下,那几声诡异的闷响与紧随的警报令人不寒而栗。
就是它!混乱电流中的世界!
这决断如同在意识核心引爆了一颗信号弹!意念凝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悲壮和狠戾,骤然“撞”向那个被尖锐无线电杂音、古老女声独唱残片、以及催魂夺魄的密集摩尔斯电码疯狂填满的漩涡!
意识的微光,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被那交织着机械冷酷与人世幽光的乱流漩涡彻底吞没!
意识被撕扯成亿万信息流,在冰冷混乱的漩涡中沉浮。
耳畔是永无休止的刺耳杂音,如同无数钢针扎入大脑。我竭力在感官的风暴中凝聚一丝自我,没有身体,只是一团破碎执念构成的核心。
冰冷电流的海洋中,无数光影碎片如残叶飞舞。
我看到染血的旗袍下摆在混乱奔跑中翻飞,看到指尖划过发报机的键钮留下冰冷触感,看到一枚银色小巧的胸针背面闪烁着机关暗光……碎片越聚越快,轰然将我吞没!
睁开眼的瞬间,巨大的痛楚淹没了我。后背火烧般剧痛!脸颊肿得吓人,口腔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每一处伤口都在疯狂叫嚣。
还没来及弄清处境,一道粗野的斥骂带着浓烈的汗臭砸过来:“死丫头!皮又痒了?!还不赶紧滚去听差?耽误了”云中鹤”先生的要事,仔细你的骨头!”一只穿着沾满油污布鞋的脚凶狠地踹在我背上刚撞出的伤处!
剧痛令我蜷缩成一团,胃液疯狂上涌。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涌出更多血沫。
混乱中,“云中鹤”三个字像锐器刺穿了剧痛的混沌。这个代号我曾在一封被血浸透的密电尾部瞥见!它代表着死神名单上高悬的名字!
没来及消化恐惧,一个低沉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了,老马。人总得缓口气。”声音不徐不疾,带着某种精准的控制力,“把她带去梳洗,一刻钟。然后带到前面来,我有份”小玩意”,缺个能跑腿又不扎眼的。”
一双冰冷的手不由分说把我架起来。视线在剧痛和眩晕中颠簸。匆匆一瞥,那说话的男人侧身站在楼梯昏黄的光影里,只留下一个剪影——过分合体的深色西装,肩线平直如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在廊灯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一枚银色小巧的领针别在挺括领口,样式古老而奇特。
仅仅是一个沉默的轮廓,一种冰冷、如精密仪器般毫无偏差的气息已无声弥漫,沉重地压在呼吸之上。
心底陡然惊悸!这气息……莫名熟悉!是那种手术刀游走于皮肤下时,精准掌控生死的极度冷静!
这绝不是善意的搀扶者!这是另一个形态的“炼狱”。
冰冷的手拖拽着踉跄前行。头顶,老旧的铁皮风扇徒劳地搅动着混浊的空气,发出规律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吱嘎声响。空气中汗臭、劣质烟草味愈发刺鼻。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信号杂音,突然混入风扇的噪音里。滴……嗒……嗒嗒……
那细微的、规律的节奏如冰线划过脊髓。
我猛地绷紧!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这节拍我认得!在被彻底拖入这世界漩涡前,耳边那疯狂催魂的警告电码——它预示的不是好消息!它意味着……
陷阱早已设下,而我此刻,正被人强行推向那诱饵的中心!
剧痛和血腥味充斥的感官在警告电码的刺激下陡然清晰了一瞬!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穿混沌的恐惧:
刚才那个冰冷声音所允诺的“炼狱”,已在眼前铺开。
它的名字,不再是“生存试炼”,而是残酷冰冷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