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说久也不久说快也不快，到了周末，夏景南才惊觉，又是一晃眼的事儿。
    不止是一个星期，就连十八岁这事也是一晃眼就到了，自己还没干过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就要成年了。
    十八岁。
    听起来像个分水岭，跨过去就是大人了。
    这个在童年幻想里金光闪闪、象征着无限可能和惊天动地大事的里程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了眼前。
    可夏景南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十八岁熟悉的脸，除了眼底那点熬夜学习留下的青黑，似乎也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硬要说，大概是父母这次破天荒转过来的红包数字，从往年的四百，跳到了一千整。
    父母甚至没附上一句“生日快乐”。
    期待了那么久的成年，真到了这一刻，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他看着手机余额里的钱，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最终只留下了一半。
    剩下的，被他存了起来。
    总得给未来攒点底气，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这大概就是“大人”的自觉？
    算算存的钱，貌似已经有三千多了，这几年慢慢存下来的，不多，但有什么事还能应急。
    成年了，有钱，离家出走……哦不，是独立生活，总不用再狼狈地向他们伸手了。
    而且，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工。
    夏景南心里默默抹了一把心酸泪。
    和往常一样，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满汉全席。
    生日都已经变成夏景南约人出来玩的借口了，如果身边没有人，他完全都可以不用过。
    地点选在城郊新开的一家大型自助汤泉馆。
    是程渡的主意，虽然在城郊，过去不是很方便，天气也闷沉沉的，但是他的理由非常充分：
    “能泡能蒸能躺能吃能玩，麻将、网咖、书吧、连他妈儿童乐园都有！从下午泡到晚上，直接在里面K歌，一条龙！都不用浪费时间转场了！”
    夏景南想想也是，图个省心热闹。
    他给秋绪白发了定位，特意加了句：「别急，慢慢来，到了给我电话。」
    午后，夏景南和程渡先碰面。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热气氤氲还有各种食物香气。
    大概因为是周末，人格外的多，而且好像今天还搞什么活动。
    程渡熟门熟路地领了手牌，塞给夏景南一个：“走！先泡透了再说！今天你是寿星公，哥们儿请了！”
    夏景南笑骂着接过，换上宽松的浴袍。
    他跟着程渡走进男汤区，温热的池水瞬间包裹上来，毛孔舒张，连日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他靠在池边，闭上眼睛，水汽濡湿了他的睫毛。
    是真舒服，感觉多眯一会儿就能睡着的程度。
    “啧，这地方选得不错吧？”程渡舒服地喟叹一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嗯。”夏景南含糊应着，心思却有点飘。
    不知道秋绪白到哪儿了，这种地方……他会习惯吗？会不会觉得太吵太闹？
    正想着，旁边一个冒着泡的按摩池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夏景南？程渡？”
    夏景南睁开眼，循声望去，隔着朦胧的水汽，看到苏桐彤和另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泡在里面，脸上蒸得红扑扑的。
    旁边还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刚把毛巾搭在肩上，露出结实的臂膀，是谢桦。
    “哇！这么巧！”苏桐彤惊喜地挥手，“你们也来这儿玩？”
    “是啊，夏景南今天过生日！”程渡大嗓门地嚷了出来，“十八岁呢！”
    “十八岁生日？！”苏桐彤和旁边的女生同时瞪大了眼睛。
    谢桦也挑了挑眉：“行啊景南，成年了！恭喜恭喜！”
    “呃……谢谢。”夏景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头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对哦，”苏桐彤像是才想起，连忙侧身，“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许淮，”
    她指向丸子头女生，又转向夏景南和程渡，“他们是我的同学，夏景南和程渡。”
    许淮点了点头：“你好。”
    夏景南和程渡也同声回应。
    “我上午看到团购，双人第二位五折呢！”苏桐彤笑着解释，“就拉她一起来了。”
    “我打球累了，刷到这里，想着来放松一下，”谢桦接口，随意地拨了下头发，“刚碰到她俩聊了几句，缘分啊，这就又撞上你们了。”
    还没等夏景南想好怎么接话，谢桦已经兴致勃勃地拍板：“十八岁生日，那必须得一起庆祝啊！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去玩别的？我们也没什么事，一起呗？”
    程渡看向夏景南，眼神询问。
    夏景南想拒绝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人多确实热闹，只是……他点点头：“行啊。”
    心里却莫名悬了一下。
    不知道秋绪白来了，看到这突然壮大的队伍，会不会介意？
    等他到了再悄悄问吧。
    于是，原本两人的行程，变成了五人的小队伍。
    泡得浑身发软，骨头缝都透着懒意后，一群人裹着浴袍，趿拉着拖鞋，浩浩荡荡地杀向自助餐厅。
    秋绪白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声音隔着听筒，依旧带着点清冷的音调：“我到了，在入口大厅。”
    “你等着，我马上出来接你！”
    他放下手里刚拿起的餐盘，对其他人匆忙说了句“去接人”
    穿过喧闹的用餐区和弥漫着蒸腾水汽的通道，远远就看到入口大厅的休息区，秋绪白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色休闲裤。
    与周围穿着浴袍、吵吵嚷嚷的人群格格不入，像一幅干净的水墨画误入了浓墨重彩的油画里。
    他手里提着一个看上去特别高级的黑色硬壳盒子，神情有些微的不自在，目光在陌生的环境里局促地扫视着。
    “秋绪白！”夏景南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秋绪白闻声转头，看到穿着浴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夏景南，紧绷的神态似乎柔和了一瞬。
    “没等很久吧？”夏景南在他面前站定，气息微喘，带着池水的暖意。
    秋绪白点点头：“嗯。生日快乐。”
    “谢谢。”夏景南道。
    “里面人有点多，还……挺吵的。”他斟酌着措辞，观察着秋绪白的反应，“而且……我们刚才在汤池那边碰到苏桐彤、许淮和谢桦了，他们也在，就一起了。你……介意吗？要不我们……”
    “没关系。”秋绪白语气平静，“你生日，你决定就好。”
    他顿了顿，似乎想解释自己刚才的局促，“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不习惯。”
    夏景南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勉强，那点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