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望，你好像没有和我聊过你的爸妈耶？”
    周曜辰捧着杯子，凑到林疏望身旁，眨着他那可爱的大眼睛。
    林疏望翻书的手一顿，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书页，随后缓缓合上书本。
    “他们很忙。”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概括了所有。
    虽然林疏望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周曜辰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曾有过的波动，试图安抚他，“你这么聪明优秀，你的父母肯定也优秀，优秀的人总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忙嘛！”
    林疏望转头看周曜辰，捏了捏他的手，没说话，只是对着他弯了弯嘴角。
    在林家呆到十点钟左右，周曜辰才起身回家。
    当门被关上的瞬间，林疏望只觉得客厅空旷无比，像个森冷的冰窖，仿佛所有的光和温暖都随着周曜辰的离开消失不见。
    他站在门后，修长的手指搭上门把手，却久久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手，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卧室。
    书桌上那本原文书还静静地躺在那儿，林疏望走过去，准备将书塞到一旁的书架上。
    他站在书架前，视线落到手上的厚装书，随后又看向放在自己床头的一堆文件。
    客厅里，母亲离开时那冰冷的话语又一次在耳边清晰起来，带着她那漫不经心的压迫感，“关于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像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从他记事起，他总是和爷爷呆在一起，对父母的印象就是寥寥无几，能记住的只有他们每次离开的背影以及对他的教育。
    教育他要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教他学习超纲的知识，做得好是他应该的，若是做得不好，就会迎来冰冷的目光和口头教育。
    这样的情况，在他上学之后更加严重，每一次都要求他名列前茅，若是做不到，就会被要求写一份自我检讨。
    初中时，他因为生病考试时状态不佳，从第一变成了第二，那张成绩单被他的父亲当着他的面，缓慢地折叠一次，又一次，随后撕碎，洋洋洒洒地飞在空中。
    他至今还记得他父亲当时说过的一句话，“我要的是最优，而不是还不错。”
    没有任何一个指责的字眼，却让他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久而久之，他学会了将期待、迷茫、失落锁在自己平静的表面下，学会了做一位处变不惊的人。
    这份沉默让他变得优秀，也成为了他和父母之间的连接，唯一稳定的连接。
    他的世界本该这样死寂、消沉、毫无生命力，直到周曜辰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跨过边界线，强硬地给他的生活带来光亮、色彩。
    他会在课堂上偷偷睡觉，会因为题目唉声叹气，会为了一场篮球赛拼尽全力，会毫无顾忌地表达喜欢、想念，带着他那一身人间烟火气，温暖他冰封的心。
    “嘀嘟……”
    微信提示音响起，将林疏望从过往中拉了回来。
    【怎么办？林疏望，我刚分开就想你了。】
    后面甚至还加了一个哭唧唧的小狗表情包，让人直接幻视真人。
    林疏望看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未动，指尖颤抖。
    本来有些酸涩的胸膛，在这条信息之后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温暖。
    你看，如此胆大鲜活的人，又一次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而他呢？却怀揣着即将远行、甚至不知归期的秘密，连一句平等的“我也想你”都无法发送。
    他看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到周曜辰是如何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复。
    沉默在房间里无声蔓延，将林疏望彻底淹没。
    要不要告诉周曜辰？他的脑子里此时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告诉他，自己即将远赴大洋彼岸，走上父母给他安排的“最优”人生道路？
    这个念头一动，林疏望就可以预测到周曜辰的反应，一定是红着眼眶，嘴唇微抖却扬着笑容，假装平静地说上一句“这是好事啊。”
    仅仅是想象，这样的猜测都让他心中酸涩难耐，他习惯了承担压力，却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周曜辰难过的原因。
    可不告诉，就意味着欺骗。用沉默、拖延去编织一个看似平静、却极易消散的梦，这对周曜辰公平吗？对他毫无保留付出的真心公平吗？
    林疏望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出。
    此时的他仿佛站在棋局的关键点，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甚至两败俱伤。
    他缓慢地打着字，指尖依旧颤抖：
    【想你】
    发送成功。
    没有多余的字眼，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将手机倒扣在胸口，仿佛能从其中汲取到莫大的能量，用“最优解”去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