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午后，太阳偷懒躲进了云层，天气看起来有些阴沉。
    实验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偶有一两滴水珠顺着玻璃滑落。
    “所以这个反映数值阈值的模块需要优化……”秦枕月说话时细长的手指还在平板上划动，“师弟，你有测试过动态阈值和固定区间这两种计算方式吗？”
    没有回应……
    秦枕月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林疏望，这人虽然眼睛还盯着屏幕，但眼神有些失焦。
    手中握着的保温杯杯口敞开，氤氲的热气不断升腾，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可这人全然没有反应，可见他早已神游天外。
    一丝了然的笑意从秦枕月眼中闪过，下一秒，脸上就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只见她对着门外，语焉不详地高声喊了一句“你来了。”
    “！”
    林疏望下意识转头去看，险些打翻了手上的保温杯。
    然而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从门缝处钻进来的一缕寒风。
    “秦师姐……”
    林疏望淡淡地喊了秦枕月一句，眼神平淡无波，似乎失神只是秦枕月的错觉。
    “师弟，我这是好心帮你，从刚才讨论开始，你就神游了，这外面天寒地冻，你也不怕冻着你的神经细胞。”
    秦枕月对于林疏望的冷毫不在意，她只是有些好奇林疏望为什么会有神游。
    “看你今天这状态，估计是讨论不出结果了，”秦枕月双手抱胸，身姿微微前倾，“我今儿就当一回树洞，你有什么疑惑都能跟我说说。”
    林疏望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将保温杯盖好拧紧，放到一边。
    秦枕月见他这般，以为八卦无望，无所畏地耸了耸肩，准备再次投入到讨论中去，然而林疏望开口了。
    “我有一个朋友……”林舒望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他对他的好朋友产生了另一种感情，有些困惑怎样处理才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僵化。”
    哇哦，又是“无中生友”系列耶，秦枕月在心里无声吐槽，开口说话时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种善意的揶揄，“林师弟居然这么“热心肠”，具体展开说说，师姐我实战经验虽然为0，但我理论知识储备超级丰富，说不定能给林师弟……”
    说到这时，秦枕月一个大喘气，随后接着说道：“林师弟的“朋友”提供新思路呢！”
    林疏望何等聪明，他从秦枕月说话中断时就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然而那又如何，他说是他的朋友，那就只能是他的朋友。
    另一边，周曜辰早晨起床后心里始终惦记着昨晚林疏望没有给他回消息的事，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再又一次差点把白粥送进鼻子时，他的碗就被周妈妈给无情地收走了，连带着人也被赶回了学校。
    “妈，我脚还没好呢？”
    周曜辰扒着门框，死活不放手。
    周妈妈见他这副无赖样，当场就祭出了大杀器鸡毛掸子，“你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天天在家躺着人都废了，你给我滚去学校读书去，省得天天在家碍我眼。”
    说着，扬起鸡毛掸子作势就要打到周曜辰的手上。
    就在鸡毛掸子落下的前一秒，周曜辰猛然缩回手，出门关门，无比顺畅。
    “妈，我走了啊，你别忘记给我打生活费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周曜辰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刚出楼道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周曜辰打了个哆嗦，将羽绒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几公分。
    冷风一吹，让周曜辰因着和老妈插科打诨而有些浮躁的心冷静了下来。
    刚下楼走得急，此刻脚踝处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比起这个，内心的失落感更让他有些不适。
    虽然平时林疏望的回复不算多，可像昨晚他发完信息后，对方已读不回的状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这样的反应，让他的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周曜辰满脑子想得都是找林疏望问个清楚。
    到了学校，周曜辰直奔实验楼而去，无他，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林疏望就在实验楼。
    到了实验楼他才想起来有门禁，正想着要不要给林疏望发信息时，恰好有人进去，周曜辰就这么跟着进去了。
    每踏一步台阶，想见林疏望的念头就多了一分，他甚至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着林疏望看见他时的表情——大概是微皱着眉头，放下手上的工作朝他走过来，用有些清冷的声音问他的脚有没有好一点。
    想到这个画面，周曜辰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循着记忆里林疏望曾说过的实验教室走过去，门虚掩着，交谈声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有熟悉的林疏望那清冷的嗓音，还有他不曾听到过的秦枕月的声音。
    林疏望在和一个女生说话，周曜辰的脑海里下意识出现这么一句话。
    他没有着急推开门，身子微侧，透过门缝将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教室里，林疏望和秦枕月相对而立，秦枕月靠在桌前，双手抱胸，身姿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正和林疏望说着什么。
    而林疏望则是低着头，侧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柔和，甚至周曜辰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丝迷茫……
    迷茫？！林疏望也会迷茫吗？
    不等周曜辰自问自答，他就清晰地听见了秦枕月那句带着笑意还大喘气的话，“……说不定能给林师弟……”（停顿）“林师弟的”朋友”提供新思路呢！”
    “朋友”？什么朋友？听到这句话，周曜辰的心猛地一沉，他看不到林疏望的正脸，只看到他似乎因为秦枕月的话而更沉默了些，似乎是默认了什么。
    所以，林疏望有了困惑，不是找“他”这个朋友帮忙，而是向另一个人倾诉。
    周曜辰又看了一眼秦枕月，他莫名觉得这个女生和林疏望是一类人，都是学霸，所以他们之间……已经是可以分享这种私密“困惑”的关系了吗？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因为消息没被回复就心神不宁，还拖着没完全好的脚特意跑过来。
    结果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相谈甚欢”的场景。
    瞬间一股混合着失落、酸涩和莫名怒意的冰冷情绪充斥在周曜辰的胸膛。
    他缓缓松开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内那对看起来氛围融洽的“搭档”，没有出声，没有进去，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身影有些落寞，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大狗狗。
    实验室里，林疏望忽有所感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视线，斟酌着字句，试图将这个关于“朋友”的故事编得更圆一些，却不知道他故事里的对象来了又走了，还是带着更深的误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