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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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主管卫棋凉死了。
这个消息在公司引发了剧烈的讨论。
当时是下午三点,正是公司的员工们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大家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整个工作室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加上这灰蒙蒙下暴雨的天气,衬得整个公司氛围压抑又寂静。
白宿被甲方的无理要求弄得心烦意乱,准备出去抽个烟放松下心情,却很不巧在门口撞见了该公司的董事白龙兴,同样,也是他的父亲。
按往常,白龙兴指定会瞪着白宿让他赶紧办公,告诉他别浪费时间,可这次,他只是拽着白宿的衣袖小声让他先回去。
他的父亲站在门中央,白宿站在他旁边,员工们见董事长来了便停下手里的活准备听他发言。
白宿敏锐的察觉到在他父亲强装平静的外表下,额头冒着微微的虚汗,平常干净直挺的西装沾了点雨水,显然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白龙兴环顾四周后,用着沙哑的声音的说道:“各位员工们,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告知大家:我们的财务部总监,卫棋凉同事,因车祸不幸去世…”
听到这,白宿的脑子瞬间炸开了,后面的话一概没听到。
……
他的竞争对手,卫棋凉死了?
明明早上刚上岗担任部门总监,意气风发又不失成熟干练的模样让他都有些嫉妒。
明明他们明争暗斗了将近一年半的主管位置,以卫棋凉获胜为终。
明明今天早上还跟他吵架拌嘴的卫棋凉,却以车祸事故如此草率的结果结束了一生…
白宿被一阵嘈杂声拉回了思绪,显然,卫棋凉的死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但大部分人他们是震惊于如此突然的离世,而不是对卫棋凉的不舍,因为卫棋凉平时为人冷淡,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态度,所以因为这个事件感到伤心的人其实并不多。
相反,大家更关心作为竞争对手的白宿是何反应。
一时之间,无数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都打量着白宿,他是一个比较内向社恐的人,很讨厌做为中心被人看来看去,这些目光像是把他推上了高角架下不来台。
他们的目光看的白宿有些心慌,同时还有些烦躁,一个朝夕相处的员工的死了,其他人非但不觉得遗憾,反而在意另一个人的状况,白宿在心里感慨道。
董事长念完稿子,看出了自己儿子的窘迫,于是轻咳一声,待员工目光看向他之后,哑声说道:“部门主管暂时由葛亮担任,正式的部门主管由董事会讨论下。”
葛亮,是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好人,他其实同为部门主管的竞争者,但做事没有像卫棋凉和白宿那样出头,所以就被人们理所当然的抛之脑后了。
这次由他担任暂时主管,而不是白宿,确实让不少人震惊了。
董事长走后,白宿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家都因为卫棋凉的死感到有些沉重。大家都在小声地讨论着他。
白宿不想听他们的谈论,也听不进去。
因为他和卫棋凉不止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段露水情缘,在白宿大学时就来到这家公司实习,卫棋凉当时也只是公司的一个小员工,两人身为初入职场的新人很快就抱团取火,走到了一起。
他们那时候经常黏在一起,形影不离,白宿也曾暗示过自己的性取向,卫棋凉并没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反应,就当白宿认为他俩的关系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时,他的留学手续办好了。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白宿是不可能违抗的,就这样他离开了公司,明明二人说好了要一直保持联系,可还是因为时间差异等原因而渐渐失联。
留学归来后,白宿再次来到这家公司,按照他父亲的想法是直接担任部门主管,可他还是坚持从基层入手。
他表面上对父亲的解释是希望多多磨练自己的技能,其实有两个真实原因,一是,他是真的社恐,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心慌的一批…。
二是,他对卫棋凉依旧有私心,希望能和他再续前缘。
可就在白宿把一切都计划好,进入公司时,他察觉到卫棋凉变了许多,他从一个温润如玉的文艺青年变成了毒舌冷酷的活阎王,这并不是夸张,而是同事们的真实评价。
因为他可以为了自己的方案竞选成功而毫不顾及他人情面当众指出别人方案的短板,而且当有人委婉说出他的为人处事有问题时,他也会用他尖酸的话回怼回去。
这些被向来教导“谦逊有礼”的白宿看来是极其不理解,也是无法接受的。
白宿很想找个机会跟卫棋凉谈一谈,问问他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可卫棋凉显然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工作了将近一年基本没说一句话,连目光都没落在过白宿身上。
就在白宿打算放弃时,他听到他的父亲说最近在竞选主管,问问白宿要不要试一试,得知卫棋凉也在后,白宿心一横,决定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卫棋凉的注意力。
所以白宿竞争主管仅是为了卫棋凉而已。
可惜吸引到的注意力只是卫棋凉的敌意罢了,到最后他们都没能好好的沟通一次。
天渐渐黑了下来,由于白宿在办公时仍一直思考着这件事,导致效率直线下降,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下班。
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白宿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这时他看到门旁放着一个箱子,这里面的东西显然是卫棋凉的。
白宿有些疑惑,这么久了,难道没有家属过来吗?
他看到依旧在加班工作的葛亮,便过去问了下:“葛主任,卫棋凉的家属没过来吗?”
葛亮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全身都抖了一下,扭头看到是白宿后有放心下来,对他不好意思笑道:“打过好几通电话了,都没人接,董事长也说实在不行丢掉就好了。”
白宿皱了皱眉,实习时,他拜访过卫棋凉的家,记得他和他家人关系很好的,那为什么会不接电话?
难道在他留学的那段的时间,他的家庭发生了那些变故,这也可能是他性格变化的缘由。白宿有些担忧的想道。
说罢,白宿朝卫棋凉的位置走去,告诉葛亮:“那葛主管我来把卫棋凉的东西送过去吧。”
葛亮一听连忙起身,即使如今成了主管,可白宿毕竟是白龙兴的儿子,所以葛亮的姿态依旧放得很低,他急忙说道:“这哪能行,要不等我下班我去送吧!”
白宿看这场景有点哭笑不得,在他入职以来已经被这样对待好几次了,真的让想默默做事的他受宠若惊。
“不用了,我刚好顺路。”白宿笑着拒绝了,葛亮见此也不好说些什么,看着白宿把这一箱东西抱着离开了。
其实顺路是骗葛亮的,卫棋凉的家里公司很远,还跟他方向相反,他执意要去是想知道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卫棋凉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只能和白兴龙打电话解释一下回家晚的原因,白兴龙听到后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要不回来吧,这几年他和他父母关系并不好,已经独居了。”
白宿心里有点犹豫,难怪电话不接,东西不领,如果他这么送过去,人家估计是不会要的。
就在他打算掉头走时,白兴龙哑声道,“还是送过去吧,哎,一家人到最后了还有什么不去的坎啊。”
白宿有些无奈,他父亲虽然在商业界驰骋沙场,但对家庭关系理解的一直很简单。
但白宿也照做了,毕竟他也想知道这家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话可说了,白宿准备要挂电话,白龙兴突然叹息一句:“卫棋凉真是离开的可惜啊,从警方给的监控来看,是有人乱闯马路,他急转方向盘被树撞死的,那个乱闯马路的人还不知道跑哪去了…”
听到这,白宿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与其说是对卫棋凉去世的悲伤,更多的是对这场如此突然且草率的事故的震惊…
电话挂断后,白宿依旧在思考,卫棋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以为卫棋凉变得自私自利,可他的死因好像在为他辩解仍有善良的一面。
这时,车子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小别墅,白宿把车停在一旁,从后备箱拿出卫棋凉的东西,东西少得可怜,就和以前一样。
“送完这些东西,就不要想他了。”白宿在心里祈求道。
就这样,他到别墅门口敲了敲门。
门敲了好几遍才开。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这是卫棋凉的母亲,白宿还记得她,她看起来比几年前憔悴了许多。
“请问有什么事吗?”女人声音沙哑地问道。
可见女人已经不记得他了,向女人说明来意后,她神情微变,一直不肯要这些东西。
白宿有点无奈,他其实想和这位母亲好好聊聊的,可看她神志模糊的样子,根本不给白宿沟通的机会。
女人看到白宿的神情,误以为是对她的不耐,便有些着急,加快语气说道:“我直说了,我们因为一些矛盾,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我全家人都…不太喜欢他。”
长时间地哭泣已经让这个女人没了什么力气,她捂着脸,靠在门边,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所以,他的东西我不能收,免得让家里又吵起来。”
白宿听到后,既不解又愤怒,卫棋凉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到死全家人都凉解不了,而如今,这个母亲居然为了什么家庭和谐连东西也不收。
与其同时,女人敏锐的察觉到了白宿一瞬间的不悦,她突然瘫坐在地上,脸色充血发红,这场面把白宿吓了一跳,忙着把她扶起来。
女人推开来伸过来的手,眼泛泪花,哭喊道:“我求你快走吧,把东西也拿走,趁其他人没回来之前…”
一个中年妇女向一个年轻人下跪,还时不时大声哭喊几声,这场面真的太诡异了,几个路人都时不时朝这里张望。
面对路人好奇中又带着谴责的目光,白宿尴尬的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已经开始后悔来到这里了…
白宿最终还是走了,抱着一箱遗物…
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劝说女人收下,只要他一开口,她就表现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说着令人听不明白的话,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无奈之下,这些东西只能由白宿保留了。
但有一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他从门缝中看到了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中有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抱着一个大概八岁的小女孩,左边站着一个十岁的青年,右边站了人,可被裁掉了,那是卫棋凉。
大二实习时,卫棋凉跟他看过这张照片,虽然只有一眼,但白宿印象很深,因为这是他见过卫棋凉最开心的时候。他介绍着自己的弟弟和妹妹,眼里充满自豪与开心。
从实习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之久了,他许多的东西都淡忘了,包括卫棋凉。在他现在模糊印象里,他只记得那段时光很快乐,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白宿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他认为卫棋凉自私自利,也只是依靠如今的几件事情而认定。
白宿把东西重新发回后备箱,做回车上,突然,眼泪直流。
他的胸口发出一阵阵的刺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昔日的暗恋对象,如今的竞争对手,居然以如此草率的方式收场,而在这段时间,他甚至没能好好的和卫棋凉说过一句话。
他仰起头,极力控制着眼泪流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能把它当作是对卫棋凉的愧疚。
白宿调整好情绪,准备开车离开时,已经快八点了,离他到家还有很远的距离。
虽然卫棋凉的事影响了他的情绪,可他依旧能保持平稳开车,就在他行驶到一个小巷时,他发现有一个青少年站在路中央。
这个青年大概十五、六岁左右,他就呆呆地站在那,完全忽视了汽车的鸣笛声。
白宿看到这场景有点恼火,他把车窗打开,探出头来,尽力保持礼貌,说道:“同学,麻烦让一下,小心车撞到你。”
青年听到只是转头撇了一眼,叫嚣着直接坐在了地上。
见这个青年仍未动作,白宿有些头疼,下车试图把他拖走,虽然这个青年看着很瘦,可力气却很大,直接就把白宿推倒在地,白宿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他站起来,大声喊道:“你…你算什么东西,连你也管我,所有人都不想让我好过!”
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讲理是讲不通的,白宿决定掉头找其他路,就算回家迟点也比跟这个醉汉纠缠好。
他站起来准备要走,却被青年拉住了衣角,嘴里嚷道:“我让你走了吗你就走,这么不把我放眼里。”
白宿感到一阵可笑,暗自想到这得在生活环境上受到多少打击了才会找他一个路人撒气。
他转过头准备随即敷衍两句就走,可当他与青年对视时,他不觉有些眼熟,貌似是卫棋凉的弟弟,他曾经在家中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