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演播厅的。
    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游魂，脚步虚浮，呆呆地站在演播厅侧门入口处冰冷的阴影里，孤独又无助。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迟来的初雪，冰凉的雪花飘落在他发烫的额头、睫毛上，无声融化。
    嗅觉敏锐的八卦记者们早已闻风而动，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汪海！你刚才是在向帆布游戏的白川公开表白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汪海！你真的要退出娱乐圈吗？考虑过后果吗？！”
    “汪海！你对得起支持你的千万粉丝和并肩作战的队友吗？！”
    “汪海！说两句吧！汪海！”
    ……
    无数冰冷坚硬的话筒如同荆棘般戳到他面前，刺目的闪光灯和密集的快门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钉在原地，无处遁逃，也无法呼吸。
    汪海紧闭双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他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和细小的雪花。
    他在等。他知道他一定会来。但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赤足行走，痛彻心扉。
    快！再快一点！
    不到十分钟！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嘈杂的追问！白川的车如愤怒的猛兽，停在人群之外！
    车门被猛地推开！
    白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闪光灯暴虐下，显得格外单薄无助的身影！心口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来了！
    汪海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在看到他身影的瞬间崩溃痛哭失声。
    “让开！！！”
    白川目眦欲裂，他疯了一般拨开层层叠叠的人墙，像撕开惊涛骇浪的孤舟，终于冲破阻碍，一把将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体狠狠拽入自己怀中！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汪海紧紧包裹！
    紧绷到极限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他再也无法抑制，将脸深深埋进白川温暖坚实的胸前，所有的委屈、恐惧、决绝、孤注一掷的勇气，都化为了无法抑制的痛哭！
    他只能一遍遍破碎地呼唤着那个人：“川哥……川哥……川哥……”
    白川的泪水也汹涌而出，滚烫地落在汪海冰冷的发间。
    他更紧地抱着怀里剧烈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宝儿……我来了……我一直都在……别怕……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趁这短暂的混乱，蒋帆和杨小帅也奋力挤了进来。
    两人如同两堵最坚固的人墙，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推开那些依旧不死心、试图纠缠的记者，艰难地为两人开辟出一条通往家的缝隙。
    当晚，整个互联网如同被投入了核弹，彻底沸腾、炸裂！
    汪海与白川的名字以摧枯拉朽之势引爆所有社交媒体平台，信息流如火山喷发般井喷，事件热度持续飙升，呈几何级数爆炸。
    几家头部平台不堪汹涌流量的狂暴冲击，服务器发出绝望的哀鸣，被迫紧急扩容，才勉强避免了全面瘫痪的灾难。
    所有平台被两人的名字和相关词条彻底屠版、刷屏。
    真伪难辨的爆料、煞有介事的深度分析、恶毒刻薄的谩骂与真挚滚烫的祝福……无数声音汇成滔天的信息巨浪，席卷网络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唯有一点，在喧嚣的洪流中清晰无比、震撼人心：
    汪海，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顶流偶像，在面向全球直播的盛大典礼上，以一种刻骨铭心、不顾一切的决绝姿态，公开宣告——他是真的，毫无保留地，爱上了白川。
    次日清晨
    蒋帆几乎一夜未合眼，眼球布满血丝。他一早发现白川和汪海的电话都无法接通，心头一紧，立刻驱车赶往白川的公寓。
    推开门，预想中的兵荒马乱、愁云惨雾并未出现。
    屋内弥漫着一股……煎蛋的焦香？
    厨房里，白川系着一条素色的围裙，正背对着门，专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边缘泛起金黄焦边的鸡蛋。油花轻溅的声音是屋内唯一的声响。
    “外面天都他妈塌了！全世界都在找你们！你们俩倒好，躲这儿岁月静好，享受二人世界呢？！”
    蒋帆风风火火闯进来，声音因为焦急和一夜未眠而沙哑。
    白川头也没回，只微微侧过脸，声音低沉平稳：“小点声，海宝还在睡。”
    他手腕轻巧地一抖，煎蛋在空中翻了个完美的面，稳稳落回锅中，“坐，一起吃点儿。”
    蒋帆简直要被这过分的淡定气笑了：“你还有心情做早饭？！”他感觉自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而这俩人却在锅里优哉游哉。
    白川终于转过身，瞥了他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无奈又包容的弧度：“你现在怎么跟杨小帅一个样儿，一点就着？沉住气。”他用锅铲的木柄轻轻点了点餐桌方向，“坐。”
    “沉住气？！”蒋帆掏出裤袋里嗡嗡震动、持续有电话疯狂打入的手机，屏幕解锁后赫然显示着上百个刺眼的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轰炸。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阵仗！昨天的直播录像全网疯传，每一个社交平台的热搜榜首都是你们俩的名字！我早上刚刷到，魂儿都快吓飞了！你们俩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白川将煎好的鸡蛋盛入盘中，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外面天崩地裂与他无关：“接下来，外面的事就全靠你了。我和海宝现在露面，只会给这场火浇上热油。”
    蒋帆看着他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艹！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俩的！”
    他用力抹了把疲惫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行吧。你爸妈那儿、亲戚朋友、还有公司那边，我会尽力去稳住。公关团队已经在连轴转了。你们俩，”
    他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就在这儿踏踏实实待几天，哪儿也别去！”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等这波热度稍微退下去一点，你们俩赶紧出国避避风头！欧洲、北美，随便选个地方，先待个一年半载，等国内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这几乎是唯一能保住他们不被舆论撕碎的退路。
    白川将一碗熬得软糯喷香的热粥放到蒋帆面前，蒸汽氤氲了他深邃的眼眸，目光诚挚而沉重：“谢了。”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
    蒋帆烦躁地摆摆手，抄起勺子，没好气地瞪他：“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的，把煎蛋给我端过来！饿得老子前胸贴后背了，一会还得给你们擦屁股去！”他舀起一大勺粥，囫囵吞下。
    上午与白川简单沟通后，公司千头万绪的事务暂时全权委托给了蒋帆这个“救火队长”。
    快近中午，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汪海才悠悠转醒。
    这段时间他身心俱疲到了极限，艺人的高强度连轴转固然是沉重的负担，但更压垮他的，是积郁心底、无处宣泄、日夜啃噬着他的那份情愫。
    昨夜那场不顾一切豁出所有的倾吐，如同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枷锁，淤积的浊气一扫而空，整个人从未有过的轻盈通透。
    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白川走动的声音，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包裹着他。
    “再不起，我们可就直接吃午餐了。”见汪海揉着眼睛，穿着宽大的睡衣走出卧室，白川笑着打趣。
    汪海没说话，只是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白川的腰，侧脸轻轻贴在他温暖坚实的后背上，深深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皂角清冽的气息。
    “川哥，”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沙哑，还有一丝忐忑，“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太冲动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寻求着最信赖之人的确认。
    白川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过身，双手捧起他的脸，指腹轻柔地拂过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目光温柔而坚定，像磐石般不可动摇：“怎么会？现在全世界几十亿人都知道了，”
    他微微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你是我的人。而且，你看，”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平板，屏幕上正滚动着一些温暖的留言，“祝福我们的人，比想象中多得多。”
    白川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和隐秘的欢欣：“说实话，我其实……有点高兴。”
    他轻轻啄了下汪海的唇角，“以前见面要像做贼，牵手都要藏着掖着，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不用再躲任何人。”
    话音未落，白川已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汪海的唇。这个吻不再有往日的克制、隐忍和躲闪，带着宣告主权般的直白与滚烫的热烈。
    唇齿交缠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失而复得的深深眷恋，是尘埃落定后的归属感。仿佛要将过去所有压抑的思念都倾注其中。良久，两人才气息微乱、恋恋不舍地分开。
    汪海脸颊染上绯红，眼中水波潋滟，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现实的阴霾并未完全散去，他想起关键：“那……你爸妈那边？”这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放心，”白川安抚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指间缠绕着几缕发丝，“我已经托蒋帆去解释了，先稳住他们。我们俩，”
    他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也的确该好好休养生息一阵子了。快过年了，我们去日本，找一处安静的温泉旅馆，看雪，泡汤。
    然后……再去丹麦，听说那里很美。把欧洲各国都转转，边走边看，就当是……”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郑重和甜蜜，“我们的蜜月旅行了。”
    汪海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被注入了最璀璨的星河，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开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纯粹快乐的笑容，用力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