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收拾好，发现村长已经上门了。
    村长。他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色布衣，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蒙着层灰翳，看人时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感。“你们好，”村长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枯叶摩擦，“我是神鸟村的村长。你们，就是我请来帮忙完成祭祀的帮工吧？”
    一开口，原本还有些低声交谈的屋子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虎山抱着手臂靠在墙角，眼神锐利如鹰；小七面无表情；谢早乐则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躲在沈轩轩身后，手指却悄悄在他腰后画圈圈很松弛。沈轩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迎向村长：“是的，村长。请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村长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语调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活像个设定好程序的NPC：“六天后，就是我村的祭祀典礼。我们需要点材料侍奉神明，但人手不够。辛苦你们，去村口后面的雨林，”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村后那片幽深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密林，“上去神明所在的乐土上，取能做箍那的材料。”
    “箍那……？”小七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众人脸上也都写满了问号。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子邪性。
    邵明瑶颤抖着：“什么....什么是箍那?”
    村长似乎没打算解释，说完任务要求，转身就要走。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沈轩轩眉头微蹙，嘀咕了一句：“这颁布任务的NPC也太NPC了吧……”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他立刻扬声叫住村长：“村长！等等！”
    但村长跟个AI一样不理他径直走去，沈轩轩灵机一动：“村长！”沈轩轩上前一步，声音再次提高，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专业”口吻，“我们想知道怎么才算侍奉好神明？我们对神明一无所知，怕贸然行事惹神明不悦，无法为神鸟村求得真正的赐福和庇佑啊！”
    小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感觉他说这个会被k，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虎山说道：“完了完了，新人终究只是新人，这新人真是不知死活，跟NPC讨价还价问规则，怕不是要被……”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沈轩轩认识一场我会提前给你烧纸”的表情。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村长那僵硬的身体，真的缓缓转了过来！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沈轩轩，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你……有什么要问的？”
    有效！沈轩轩心中一定，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和求知欲：“村里信奉的，究竟是哪路神明？我们也好有个明确的供奉方向。”
    村长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动作粘滞得如同生锈的齿轮。他浑浊的嗓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渣般的……不悦？“这你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专业的帮工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抠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寒意。
    “我们当然是专业的了！”谢早乐立刻从沈轩轩身后探出头来，声音依旧是又甜又脆，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还用力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那份“纯真”的表象。
    然而，就在谢早乐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沈轩轩正对着村长浑浊的双眼，心脏猛地一缩——那浑浊的底色如同墨水滴入污水般迅速晕染开，竟在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毫无生气的惨白！不是白内障的浑浊，而是某种非人的、无机质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惨白！更恐怖的是，在那片惨白中心，一点针尖大小的、冰冷刺骨的幽绿竖瞳骤然凝聚，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死死钉在沈轩轩脸上！
    一股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扼住了沈轩轩的喉咙。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秒冻结了，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寒颤，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我靠！”一声短促的惊呼从他煞白的嘴唇里挤出，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攥住了沈轩轩冰凉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狠狠向后一拽，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是谢早乐。
    但她已经完全变了。脸上那刻意装出的甜美、无害、甚至略带谄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嘴角甚至微微向下撇着，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漠然。那双总是“纯真”眨巴的大眼睛，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的警告。她身上那股柔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头慵懒的猛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村长爷爷，”谢早乐开口了，声音依旧清脆，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敲打在凝滞的空气里，“您就告诉我们嘛。”她微微歪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着村长那双骇人的惨白竖瞳，语气平静得诡异，“我们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前提是，别碰她。”
    最后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道无形的寒流，裹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切断了那潮水般涌来的杀意。”这个小哥哥可是懂侍奉的神明的行家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村长脸上那些细微的、狰狞的纹路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那双恐怖的惨白竖瞳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搅浑的泥水，浑浊的棕黄色重新翻涌上来，迅速覆盖了那非人的惨白与幽绿，变回了最初那副浑浊不清、仿佛蒙着一层翳的模样。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个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低沉，只是更干涩了些：“……好，好，那…你们问。”
    沈轩轩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沈轩轩扶了扶眼镜，她不疾不徐地抛出了关键信息：“因为村口的石像。”
    众人：“？？？”石像怎么了？
    沈轩轩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村口那两尊人面鸟身的石像，仔细看，细节并不一样。一尊有喙且看起来尖锐，羽翼的雕刻更显暴戾；另一尊则喙部稍钝看起来和人无异，羽翼线条相对柔和，甚至……带着点悲悯？我们想知道，贵村信奉的，究竟是哪一尊神明？”此言一出，连靠在墙角的虎山都站直了身体，看向沈轩轩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惊讶。这矮小子，观察力可以啊！村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轩轩，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他沙哑地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干涩：“……你们，去村东面，找祭祀的神婆。”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被什么追赶似的，脚步比来时更快地消失在门外的雪地里，留下满屋子惊疑不定的人。“哇哦~”谢早乐立刻凑到沈轩轩面前，双手捧着脸，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崇拜”星光（当然是演的），“轩轩小哥哥~你好厉害呀！一下子就问出关键信息了呢！”她的声音甜腻得能齁死人。沈轩轩面无表情地拉开一点距离：“啊？什么厉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要祭了呢....”谢早乐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有趣”。
    “别高兴太早。”虎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凝重，“已经开始了。NPC的任务就是”界”的规则。我们必须完成他发布的任务——六天内，去雨林找到”乐土”还有做”箍那”的材料。同时，我们还得在期限内，入界时的”光界门”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们差不多全都要死在这儿了，在这死了，现实里的我们也会直接死。”
    沈轩轩：“光界门?”
    小七说道：“就是你进来时发光的没有把手只有凹槽的门。”
    沈轩轩想起了自己入“界”时看到的门。
    “那不就是一束光吗，我在这个地方怎么找光？”说罢他鬼使神差的看向了旁边的谢早乐。他莫名觉得这个戏精对“玄境”似乎了解不少。虎山像是知道什么，想要说话，小七却将他拦住摇了摇头。这一幕被谢早乐尽收眼底。
    “先去找神婆。”虎山一锤定音，“她可能是关键线索。”他率先迈步出门，其他人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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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开了数据技能?”
    王经理看着屏幕上的游戏模块分析界面。“是……”站在一旁的技术员小李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看王经理的眼睛，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是林薇姐……沈轩轩的生命体征，前几天异常暴涨，触发了三级警报，林薇姐说沈轩轩必须要完全融入游戏，不能在第一关就卡死在那。就开了...”
    “砰！”王经理的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坚硬的合金表面发出沉闷的呻吟，几个虚拟按键的光标瞬间紊乱闪烁。“妈的！”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把林薇！立刻！给我叫过来！现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呜咽。小李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出了监控室。
    没过多久，门无声滑开。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已经从小李慌乱的神色中预感到风暴将至，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她穿着技术部统一的灰色制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看向王经理。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言语。王经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步跨到她面前，手臂带着风声狠狠甩出——“啪！”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抽在林薇的左脸上。力道之大，让她整个头都偏向了一侧，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瞬间红肿的脸颊上。林薇被打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她下意识地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王经理，嘴唇微微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妈的！谁让你给他开数据技能了？！”王经理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薇脸上，他指着全息屏上那根突兀的心率曲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谁给你的权限？！谁给你的胆子？！”林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脸颊的剧痛和心中的屈辱，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王经理，当时情况紧急，沈轩轩的心率……”“紧急？！”王经理粗暴地打断她，眼神像要将她洞穿，“再紧急你也得给我憋着！你他妈脑子里装的什么？！太早了！蠢货！”他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我们费尽心机把他诓进来，就是为了让他“安心”地、“沉浸”地玩下去！这款游戏，是陈铭那个混蛋亲自为他量身定制的！虽然我们和M国那帮家伙合作，把它从里到外魔改得他妈连亲妈都不认识，可这游戏的底层逻辑、核心架构，还是陈铭那套！这是基石！动不了！沈轩轩和他是一个大学的!关系那么好，做核心框架的思路都是差不多的，你他妈现在就给他开这个数据流技能，他妈的，就是变向的给他开了一个”上帝视角”!”
    林薇：“对不起经理。”
    王经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和陈铭，是这一行百年难遇的两个天才如今陈铭死了，只有他！只有沈轩轩！必须像个真正的玩家一样，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走到最后一关！只有当他亲身经历每一个关卡，在绝境中挣扎、在未知中探索，才能触发那些最深层的、连设计者都预料不到的Bug！才能找到修复这堆烂摊子的真正钥匙！你现在给他开”数据流技能”？你他妈是让他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全局？那他看什么？看代码流？看后台参数？那他妈还怎么”体验”游戏？怎么触发隐藏逻辑？！怎么修复那些该死的、要命的Bug？！”
    王经理猛地凑近林薇，近得能看清他眼中燃烧的暴戾：“你这就是在变相干扰！是在破坏整个计划！”
    林薇的脸颊还在灼痛，但王经理的话却像冰水一样浇了下来。她迎着对方吃人的目光，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对不起，经理。当时……情况真的万分紧迫。警报已经亮红，沈轩轩的意识波动指数濒临崩溃阈值。整个公司，整个项目，现在只有他能修复那些核心Bug……如果他在第一关就意识消散……后果我们承担不起。我……我承认，是我判断失误，是我被逼无奈，才选择了紧急开启”数据流”权限。”王经理不屑一笑：“妈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请示？！就算他死在里面了——”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我！也！不！在！乎！”林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冰冷。王经理毫不在意，继续用刻薄的语调说道：“如果他连他妈的第一关都过不去，那只能说明他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根本不配被陈铭那个王八蛋宁愿舍弃性命也要当成宝贝！浪费天才这个称呼，也不值得我们费这么大周折！”他啐了一口，仿佛提到陈铭的名字都让他恶心，“陈铭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搞出这么个烂摊子……林薇，你给我听好了，收起你那点可怜的、没用的善心！在这个项目里，心软就是最大的愚蠢！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修复游戏！至于过程里死几个”测试检测员”……那只是必要的损耗！”
    “是”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机器的低鸣。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可能泄露的一切。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有这个简单的字，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死寂的潭水，连涟漪都吝啬泛起。
    小李：“经理数据流权限是可以关闭的。”“那快关。”
    小李：“现在不行，要等沈轩轩从界里出来。当他从这里出来走向虚拟现实的时候，可以诱他来公司，面对面接触系统绑定。”
    村东面，神婆家——
    沈轩轩打量着神婆家，装潢很古怪，一进门耳边传来一句声音：初级警报
    沈轩轩愣了一下。
    谢早乐：怎么了嘛?
    沈轩轩：“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谢早乐：“没有啊。”
    沈轩轩：“真的假的？”
    谢早乐：“你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