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劫后余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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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属撞击的刺耳锐响、濒死的惨嚎……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被厚重的宫门隔绝在外,却又如同跗骨之蛆般萦绕在许乐的脑海里。他僵硬地被江若舟半抱半拖着,在混乱的街巷间跌跌撞撞地穿行。
    两个毫无武功根基的“战五渣”,此刻的逃亡堪称狼狈教科书。江若舟的衣服下摆被撕破了一道大口子,沾满了泥泞和不知是谁的血迹;许乐也好不到哪去,宽大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本就滑稽,此刻更是被树枝挂得乱七八糟,头发散乱,脸上蹭了好几道黑灰。他们专挑僻静的小道,听见远处有动静就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进角落或垃圾堆后,好几次差点被巡逻的王弗残党发现,全靠江若舟对京城地形的熟悉和许乐那点小聪明才险之又险地躲过。
    “呼……呼……这边!”江若舟喘着粗气,拉着许乐拐进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是一堵不算太高的墙。“翻过去,后面就是安宁侯府的后巷!”
    翻墙?许乐看着那堵墙,腿肚子有点转筋。他一个现代大学生,翻墙经验仅限于……呃,翻学校围墙出去吃宵夜?而且那次还被保安追了三条街。
    “我、我上不去啊!”许乐欲哭无泪。
    江若舟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踩我肩膀!”
    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了,许乐心一横,踩着江若舟的肩膀就往上爬。江若舟被他踩得闷哼一声,但还是稳稳地把他托了上去。许乐好不容易扒住墙头,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扑腾着翻了过去,重重摔在另一边的草堆里,疼得龇牙咧嘴。紧接着,江若舟也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时一个趔趄,被许乐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难兄难弟,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安宁侯府的后门。熟悉的门环映入眼帘时,许乐紧绷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靠!我们活过来了!江若舟!”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糊了一脸,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他,让他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他死死抓住江若舟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江若舟也累得够呛,额角渗着汗,发髻散乱,但看到许乐这副“惨兮兮又活蹦乱跳”的样子,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意。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用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口,胡乱地给许乐擦了擦那张花猫似的脸。
    许乐任由他动作,抽抽噎噎地缓着气。忽然,他摸到怀里那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正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奇特骨哨。
    “对了,这哨子……”许乐摊开手掌,好奇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看着它,“是原主关云舟的吗?你怎么会吹响它?来的怎么是你啊?”他明明记得是宋延护着江若舟先走的。
    江若舟的目光落在骨哨上,眼神深邃了几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是原主的。我放的,担心你出事,给你留个后手。没想到真用上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哨音独特,只有我的暗卫首领能识别。”
    “你放的?担心我?”许乐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抬起头,撞进江若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大难过后,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许乐也有了调侃的兴致,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么关心我啊,江老师?”
    江若舟对上他那双还带着水汽、此刻却亮晶晶的眼睛,不闪不避,唇角微勾:“对啊。尤其看到你跟宋延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他那眼神,啧,像要吃了我似的。”
    “怎么可能!”许乐立刻反驳,觉得江若舟简直莫名其妙,“宋延人很好的!特别温柔!对我也特别忠心!”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误会?我看是你单方面孤立人家吧?”
    江若舟闻言,嘴角撇了撇,竟露出一丝近乎委屈的表情,配上他此刻狼狈却依旧俊美的脸,杀伤力十足:“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感觉他看我不顺眼。可能是嫉妒我能光明正大跟你……”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模样,活像个被排挤的小可怜。
    许乐被他这“变脸”绝技弄得哭笑不得,又觉得有点莫名的心软,刚想再说点什么,江若舟已经转移了话题,恢复了正色:“宋延呢?他去军部调兵了?”
    “嗯!”许乐点头,也严肃起来,“算算时间,他带着援兵应该快控制住局面了。再过几个小时,等尘埃落定,你就又得回去当你的九五之尊了。”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随即又想起什么,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唉,都是”主角”,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你就能有三宫六院,我呢?好歹也是堂堂安宁侯府的大少爷,怎么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这不公平!”
    江若舟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从他那张还沾着灰的小脸,到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最后落在他因为激动和抱怨而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眼神变得戏谑而意味深长。他俯身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着三宫六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极具暗示性地扫过许乐的腰腹,“吃得消吗,许老师?”
    轰——!
    许乐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脸瞬间红得堪比煮熟的虾子!他猛地跳开一步,指着江若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什么意思!靠!江若舟!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感觉自己身为直男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什么叫小身板!什么叫吃不消!他这是标准的大学生清瘦体型好不好!穿衣显瘦脱衣……呃,脱衣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肌肉线条的!
    看着许乐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脚,江若舟愉悦地低笑起来,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似乎都被这鲜活的一幕驱散了不少。他不再逗他,转身推开侯府虚掩的后门:“行了,进去洗洗,换身衣服,脏死了。”
    ……
    几个时辰后,宫门前的厮杀早已平息。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湛蓝澄澈,阳光驱散了之前的阴霾,重新洒满大地,仿佛那场血腥的刺杀从未发生。然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宋延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步履沉稳地踏入侯府正厅。他身上的软甲染着暗红,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少爷,陛下。”他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王弗余党核心骨干已尽数落网,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余下人等皆押入天牢候审。宫城内外局势已控制,叛军首领……已伏诛。”他递上一份染血的名单和简要战报。
    “辛苦你了,宋延。”许乐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肚子里。他看着宋延身上的血迹,关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皮外伤,无碍,谢少爷关心。”宋延微微颔首,目光快速扫过已经换上常服、恢复了几分帝王威仪的江若舟,又迅速垂下眼帘。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只是……属下在清理战场和审讯俘虏时,听到一些……不太寻常的议论。”
    “哦?什么议论?”江若舟端起茶杯,动作优雅,眼神却锐利起来。
    宋延斟酌着词句:“有些士兵在私下议论……说陛下今日在乱军之中,似乎……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尤其是……”他抬眼飞快地看了江若舟一眼,“尤其是身手。有参与围攻陛下的叛贼头目被俘后,口出狂言,说……”
    “说什么?”许乐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说……”宋延的声音压得更低,“他说”狗皇帝之前不是武功极佳吗?江湖上都传言他师承隐世高人,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怎么今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子跟他交手的时候,他连老子一招都接不住,完全感觉不到他有半分习武的底子!这他妈还是那个关云舟吗?!””
    宋延的话音落下,正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的阳光明媚依旧,但一股无形的寒意,却悄然弥漫开来。许乐下意识地看向江若舟,只见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泛出一点白。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暗流汹涌,酝酿着无声的惊雷。
    战斗的胜利,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
    王弗的党羽虽被剪除,但一个更致命、更直指核心的疑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深不可测的涟漪——
    “皇帝”的武功,为何消失了?
    这个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依仗,如今成了最大的破绽。
    一场关于身份与信任的滔天巨浪,已然在平静的表象下,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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