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萎靡。
    听见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江雾突然笑了。
    茶几上放着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和一张黑卡。
    那是白越给她的，白越还说她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自由发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受顾斯维的管控。
    江雾问他陈姨没事吗？
    他说没事，还拍了拍江雾的肩膀，让江雾放心。
    临走时，倒是强调了一句话：活下去吧。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江雾身体后倾，靠在沙发上，看向站窗户旁边的时散，一脸无所谓的开口。
    “不知道。”时散转过身，看向她回道。
    “那我们去看看道士，怎么样？”江雾一脸坏笑。
    “嗯。”时散没什么表情的，淡淡应了一声。
    “你……”江雾顿时无话可说。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时散说。
    “嗯？”江雾倒是没想到时散会突然这样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只能碰到你，碰不到其他人？”时散眉头微蹙，觉得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已经确定了，但确定的事情并不是她想要的。
    “还有，为什么对于物体来说，我只能碰到在你周围的，而离你远一些的，我就碰不到了。”时散斟酌着开口。
    “啊？”江雾嘴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置信，“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时散坚定的摇头。
    忽然，一阵清风刮过，随着而来的，还一阵茉莉清香。
    窗帘随风摆动，最后乖乖地分开在两侧。时散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到离窗户五六米的距离，她才停下。
    “窗户自己开了？”江雾看着窗户，愣神地开口。
    “没有，是我开的。”清冷的女声中夹杂着一种笑意。
    “谁？谁在说话！”时散警惕地看向窗外。
    “鬼？”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随后，只见一个白裙蓝瞳少女坐在沙发上，语气略带惊喜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鬼。”
    “你……是谁？”江雾看着身旁坐着的奇怪少女，站起身，一脸警惕。“你怎么进来的？”
    “我叫常灵，从窗户进来的。”常灵语气轻松道。
    “我来这是捉鬼的。”常灵微笑起身，迈开腿走向江雾。
    常灵向前一步，时散就后退一步，可房间就这么大，时散没一会就无路可退，时散靠在墙角，身体微微颤抖，眸子黯淡无光。
    “你就这样逃吗？”常灵啧了一声，很意外地看向面前的鬼。“或者，反抗一下？”
    “别动她。”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挡在时散身前。
    时散眸子亮了亮，惊喜地看向身旁的江雾。
    “别多想，”江雾冷漠地说，“我没完成约定之前，是不会看着你离开的。”
    “哟，”常灵笑着看挡在鬼面前的人类女孩。“你能看见鬼？”
    “和你有关系吗？”江雾面色冷酷，看上去无所畏惧，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小姑娘，别紧张啊。”常灵略带戏谑的开口。“一般妨碍我办事的人，我都会杀掉。”
    “现在是法治社会。”江雾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常灵面带微笑，“我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可我不是人啊。”
    “而你，一个人类，居然帮一个鬼说话。”
    “很少见？”江雾冷漠地反问道。
    “嗯。我今天不仅遇到的鬼很反常，遇到的人也很反常。”常灵微笑解答。
    “鬼嘛，都是人死后变成的。一般情况下人死后会成为鬼在人世游荡七天，在这七天内，鬼可以随便往哪飘，去看自己放不下的人。一般情况下，在这期间，鬼是不能对人造成攻击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种鬼……”说到这时，常灵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江雾身后的时散。“她们有着很大怨气，比如生前遭受了很大的不公，死不瞑目的。”
    “她们会以自己不入轮回为代价，去获得杀害人类的能力。”常灵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时散，蓝色的眸子像平静的湖面，泛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你还要挡在这吗？”常灵冷声道。
    常灵眼睛看向的是时散，但这话对谁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江雾也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不就是你在这挡着干嘛？那只鬼接近你是想杀你的，别犯傻。
    可偏偏江雾就是一个听不得劝的人，有些什么别人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
    “杀一个也是杀，不如杀两个喽。”江雾微笑着看向常灵。
    常灵有些意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我真的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的……”江雾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握住了她，握的很紧很紧……
    那只手把她往后拽，江雾迷茫地回头，只见一张漂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是江雾第一次看到时散的笑。
    江雾没看到过，所以看的时候愣了一会。
    “我的事不用你管。”时散温柔却用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说。
    “现在知道说这句了？你管我的时候想到没？”江雾收回视线，眉毛微微皱起，“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时散一时语塞。
    “我什么我？”江雾冷哼一声，“你别总那么自以为是，老是替别人做选择。”
    “我……抱歉……”
    “别抱歉……事情已经发生了，抱歉有什么用。”
    “嗯。”
    “你们对话真挺有意思的。”常灵坐在沙发上，手指灵活地转动小刀，不一会一个苹果就被削好了。
    “你，不打算杀我们了？”江雾试探着开口。
    “算是吧。”常灵咬了一口苹果，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江雾说。
    “你为什么敢对我这么说话？”常灵没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愤怒，反而好奇地询问。
    现在这个时代，普通人见到她蓝瞳白发这副样子，倒是不会感到害怕了，甚至有些胆大的女孩，还会跑到她身边问她，“姐姐！这造型好酷！在哪做的？姐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么？”
    可是知道自己身旁有鬼，还护着鬼的人却极少见。更别提，常灵来这捉鬼，对方知道还敢来拦，常灵威胁她，她倒好。
    要死一起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鬼给她下蛊了呢。
    “因为我找死。”江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话她说的很平静，平静到让人以为自己幻听了。
    “哈哈，”常灵轻笑一声，望着腰背挺直站立的江雾，缓缓开口。“你最好永远这么想。”
    “我会的。”江雾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
    “那么，再见。”常灵望着她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一道飓风席卷而来，敲打着房内的所有物品，也吹得江雾和时散睁不开眼。
    等江雾和时散稳住身子，能睁开眼时，沙发上的奇怪少女也不见了。
    一双冰凉的手扶上江雾的背部。
    “你，想干嘛？”江雾略带诧异地将头偏过去，刚好撞上时散那有些忧虑的眸子。
    “见你没站稳，扶一下而已。”时散主动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知道时散是出于好心后，江雾微微点头道谢。
    “不客气。”时散回。
    “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吗？”时散犹豫地开口。
    “你想去哪？”江雾揉了揉眉心，面容略带些疲惫。
    “江景镇。”时散脱口而出，甚至没有任何思考，这个地点名就跟烙印在她脑海里一样，让她永远忘不了。
    “好。”江雾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但不能是现在。”说着，江雾打了一个哈欠。
    “你困了？”时散问道。
    “嗯，没错。”江雾淡淡瞥了时散一眼，语气懒洋洋的，还有些含糊不清。“我是人，又不是鬼，当然会困。”
    “嗯。”时散小声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江雾也没再开口，迈开腿走向里面的卧室。
    她突然变得很累很困，连澡都不想洗了，径直走向里面的一张卧室。
    刚走到床边，江雾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倒在了床上。
    人倒在床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江雾去的房间是离客厅最近的一间房，再加上房间门没关。这一动静就被站在客厅里的时散听得一清二楚。
    时散下意识跑过去查看。江雾几乎整张脸都埋在被子上，漆黑如墨的头发凌乱的散着，精致的鼻子露出一角，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时散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她将旁边的被子拉来给江雾盖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江雾。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江雾看。但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想要将视线放在江雾身上。
    她慢慢伸出手将自己的眼睛捂上。她想让自己不要去想一些东西，但她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脑子里像是装进了一个凶悍的猎豹，在里面横冲直撞，不断地去扰乱她的心弦。
    “别想了。”她自言自语道，忽的，她站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别想了，别想了！”她用几乎崩溃的语气对自己说，不断摇晃脑袋，想将一切东西都给抛出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身体忍不住地向江雾靠近，手指虚虚的掐着江雾洁白的脖颈。
    “不，”时散皱眉，面容扭曲。“不！”她像是在拼命地警告自己，她发疯地喊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江雾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睡得十分香甜。
    “哈。”时散剧烈的喘息，伸出左手将自己掐着江雾的脖颈的右手给往回拽。
    “不能，不可以。”时散在心底默念。
    这时，睡得很老实的江雾突然翻了个身，好巧不巧地又碰到了时散刚抽回的右手上。
    时散：“……”她有些无奈地看了面前熟睡的江雾一眼。
    江雾翻个身后，脸全露出来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绯红，应该是刚才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的。
    乌黑的头发不老实的挂在脸上，和洁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色差。
    时散盯着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但她尝试了几次后，嘴角往下压，眉毛微微皱起。江雾压得很实，时散挣脱不开。
    她放弃了。
    “杀了她……杀了她。”脑海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不，不行！”时散痛苦地低吼。
    “这么多年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了！”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脑海，像是要将时散的耳膜震碎。
    “不……没关系的，和她没关系的。”时散不停地摇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就是因为她才死的啊。”那个声音不再愤怒，反而带着狂笑声，带着一种鄙夷和嘲讽的意味。
    “时散，你就是该死。”这句话久久地在时散心里回荡，像一颗石头落进池塘，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时散没有反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阳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照在时散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给眼角处留下两道阴影，她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惨白。
    江雾又翻了个身，时散被压着的右手解脱了。
    时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解脱的右手，然后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她慢慢地躺下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今天的太阳很大，将整个房间都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时散和江雾肩并肩的躺着。
    时散不喜欢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但当她转过头，看向江雾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光有时候也蛮好的。
    她忽的觉得脑子里一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什么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这样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