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血火征途,武道称雄 第六十八章凡武之限,道长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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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寒气浸骨。
雁门关外的旷野,早已被鲜血染成暗褐色。残破的旌旗在夜风中发出“猎猎”的悲鸣,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陈长安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冰冷的沙砾。他手中的长剑“惊蛰”,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豁口,曾经锐利无匹的剑锋,此刻竟有些卷曲。
他的对手,不是一个活人。
那是一团由无数怨魂、煞气与黑魔法术凝聚而成的巨大邪灵。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一张扭曲哀嚎的人脸,时而伸长出无数条漆黑如墨的触手,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更可怕的是它散发出的那股污秽之气,如墨汁滴入清水,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腐化,连空气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吼——!”
邪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一只由怨气凝聚的巨爪当头拍下。爪风未至,那股侵蚀神魂的污秽之气便已扑面而来。陈长安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秦叔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杀意,竟被这股邪气引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混元真气,守!”他心中厉喝,体内浑厚的真气如堤坝般瞬间升起,护住心脉。
然而,那污秽之气却无孔不入,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活性”,不断冲击着他的真气壁垒。陈长安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混元真气,在这股邪气的侵蚀下,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原本清澈如水的内力,竟隐隐泛起一丝灰败的死气。
这就是凡武的极限吗?
他身旁,几位唐军中赫赫有名的宗师高手,境况比他更惨。一位使判官笔的老者,笔尖的真气刚一接触到邪灵,便如冰雪消融,整个人被邪气反噬,口喷黑血倒飞出去,不知死活。另一位修炼硬气功的壮汉,浑身肌肉坟起,硬生生抗住了一条触手的抽击,但那触手上的黑气却顺着皮肤渗入体内,壮汉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全身的精血都被吸食一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是两个维度的战斗。他们是凡人,在用血肉之躯,去对抗神魔。
“蛰龙惊梦掌!”
陈长安目眦欲裂,他知道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他孤注一掷,将体内剩余的混元真气毫无保留地催发到极致。左掌为蛰,蓄势待发,引动天地间一丝微弱的元气;右掌为惊,迅猛绝伦,拍出了他此生最强的一掌。
掌影如龙,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轰向邪灵的核心。
这是他为秦叔复仇时领悟的掌法,蕴含着他最深沉的杀意与意志。这一掌,曾拍碎过大宗师司徒枭的刀罡,也曾为他带来“惊龙剑”的赫赫威名。
然而,面对这非人之物,这一掌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掌影与邪灵相撞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蛰龙掌影,如同投入浓硫酸的纸张,迅速消融、瓦解,化作一缕青烟。而邪灵只是晃动了一下,似乎连一丝伤害都未曾受到。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污秽反扑而来。
陈长安如遭雷击,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喷洒在冰冷的铠甲上。更可怕的是,那股邪气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体内,直冲心脉。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耳边充满了恶毒的低语,引诱着他沉沦,放弃抵抗,化作这邪灵的一部分。
“结束了么……”陈长安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他想起了长安城里的苏轻言,想起了惊龙堂的兄弟,想起了那个在月下为他缝制护身符的温柔身影。一丝不甘,如游丝般在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燃烧。
难道,复仇之后,守护这一切的承诺,就要这样可笑地终结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仿佛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死寂的战场上。
“唉,一群凡夫俗子,也想跟魔头过招?真是给老夫添麻烦。”
这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陈长安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凝聚,他看到,在距离他不到十丈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头发乱如鸡窝,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的邋遢老道士。
是李忘生!他的师父!
陈长安的心中涌起狂喜,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惊愕所取代。眼前的李忘生,面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窝深陷,仿佛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他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与那日随手点化他时仙风道骨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看起来,比在场任何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都更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不等陈长安想明白,李忘生已经动了。
他没有看陈长安,也没有看那些唐军高手,只是抬起头,用那双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眼睛,瞥了一眼那尊咆哮的邪灵,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那符文看起来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毫无美感可言。
李忘生屈指一弹,那几张符箓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轻飘飘地飞向邪灵。
邪灵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尖啸,无数条触手狂舞着,试图击碎这些看似脆弱的纸片。
然而,符箓在触碰到触手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那光芒,神圣、威严、纯净,宛如九天之上的烈阳,瞬间驱散了笼罩战场的黑暗与污秽。金光之中,一个个古朴的道文流转不定,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缠上了邪灵的四肢和躯干。
“嗷——!”
邪灵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声音不再是物理层面的咆哮,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哀嚎。它庞大的身躯在金色锁链的束缚下疯狂挣扎,每一次扭动,都有大团大团的黑气被蒸发、净化,仿佛滚油泼在冰雪上。
仅仅是几张符箓,就将这个让数十名宗师高手束手无策、几乎团灭的恐怖邪灵,彻底压制得动弹不得。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幸存的唐军,还是那些突厥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仙打架般的一幕,手中的兵器早已掉落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陈长安趴在地上,感受着那金光带来的温暖与纯净,侵入体内的污秽之气如同遇见克星般被迅速驱散,混乱的心神也恢复了清明。他看着那个站在金光中,身形佝偻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天地的邋遢道士,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就是仙道之威?
凡武之极,在大宗师,已是人间巅峰。可在这等力量面前,大宗师,与那些被邪灵随手杀死的普通武者,又有什么区别?
一道天堑,一道凡人与仙魔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李忘生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陈长安身边,又喝了一口酒,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起来吧,小子。”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为了一群凡人的争斗,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值得吗?”
陈长安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李忘生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师父……您……”
“别叫我师父。”李忘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眸中,映照着陈长安年轻而充满震撼的脸,也映照着远处那尊在金色锁链中不断哀嚎的邪灵。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你看到了吗?”
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陈长安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凡武之极,亦难抗仙魔之威。”
“你看到了吗?这,才是人间大劫的开端。”
李忘生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邪灵,又指向更遥远的北方,那里是突厥王帐的方向,是连绵不绝的战火。
“你以为,这只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叫司徒枭的魔头,或者一个叫血神教的邪派在作祟?”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不,你错了。这背后,是棋盘,是你们这些凡人,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棋盘。你们所谓的皇权争霸、江湖恩怨,在这盘棋上,不过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陈长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想起了阿牛,想起了天机阁,想起了三皇子与司徒枭之间的勾结。他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了全局,却没想到,自己或许只是站在棋盘的边缘,窥见了冰山一角。
“那……那它……”陈长安指着邪灵,艰难地问道。
“一个微不足道的祭品罢了。用成千上万人的怨气与血肉,召唤出来的小东西,用来试探大唐的底细。”李忘生的语气平淡得可怕,“真正的恐怖,你还没见到呢。”
他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一缕暗红色的血迹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尘土里,瞬间凝结成冰。
陈长安瞳孔骤缩:“师父,您受伤了?”
李忘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期望,有怜悯,也有一丝决绝。
“你的《混元先天功》是正法,是混元一脉的传承,是这浊世里的一点微光。但可惜,你走的,终究是武道。武道,终究是”术”的层面,而它们,玩的是”道”。”
“老夫时日无多,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陈长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说完,他转过身,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他一步一步,走向那被金色锁链束缚的邪灵。
“师父!”陈长安急忙喊道。
李忘生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活下去。然后,去寻找真正的”道”。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如同水中的倒影,一阵微风吹过,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束缚着邪灵的金色锁链,也随之光芒黯淡,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无踪。
邪灵获得了自由,但它似乎被刚才的恐怖力量吓破了胆,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啸,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化作一缕黑烟,遁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战场,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陈长安,呆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柄残破的长剑,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李忘生最后的话。
“凡武之极,亦难抗仙魔之威……”
“这,才是人间大劫的开端……”
“去寻找真正的”道”……”
他抬起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眼中第一次,没有了复仇的火焰,没有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迷茫,以及一丝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对未知的……恐惧。
但同时,在那恐惧的最深处,一颗名为“求道”的种子,也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