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云际会,龙隐长安  第三十二章裂痕初现,借势破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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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的雨,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雨丝如针,密密匝匝地织就一张灰蒙蒙的网,将这座帝都的雄伟与污秽一并笼罩。陈长安独坐于四海帮总舵深处的一间静室,窗棂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屋内却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光影摇曳,将他沉峻的脸庞切割得明暗不定。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的封面是寻常的粗麻纸,内页却记录着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这是他耗费近一个月,通过安插在司徒枭产业中的眼线,用金钱和双重威胁换来的东西——一本“通源粮行”的真实账目。
    通源粮行,司徒枭旗下看似不起眼的一处产业,实则负责为楚王麾下部分边军供应粮草。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但在这本副本上,朱笔的批注却触目惊心。每一笔“损耗”和“霉变”的记录背后,都对应着一批被替换成掺沙劣粮的军粮;每一笔流向“西域胡商”的款项,都标注着神秘的代号“血莲”。
    陈长安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账目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这个符号,他在秦叔留下的零星笔记中见过一次,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疑似邪教”。如今,它再次出现,与军粮、与司徒枭、与楚王联系在了一起。
    他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冷静得没有些许波澜。复仇的火焰早已不是燎原的野火,而是深埋地底的熔岩,只在需要时,才喷发出足以焚尽一切的力量。他知道,这本账册就是那根引线。
    他不是匹夫,不会提着剑冲进司徒府。他要做的,是让司徒枭的靠山,亲手斩断自己的臂膀。
    “赵铁鹰。”他轻声唤道。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铁:“帮主。”
    赵铁鹰,原是军中悍卒,因得罪上官被陷害,险些丧命,被陈长安所救,如今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东西准备好了?”陈长安问。
    “准备好了。三份誊抄本,用不同的纸张和笔迹,绝无可能追查到源头。”赵铁鹰抬起头,眼中满是敬畏与决绝,“一份按您吩咐,会”无意”中落在御史台一位素有”铁面”之称的陈御史家仆的轿子里;一份,会通过鬼市的渠道,送到监天司陆巡校尉的案头;最后一份……会出现在与楚王素有积怨的魏王府邸。”
    陈长安微微颔首。这是他精心策划的“三箭齐发”。一箭射向朝堂法度,一箭射向神秘力量,最后一箭,则射向权力斗争的核心。他要让这潭水彻底浑浊,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司徒枭身上,而他,则藏在暗处,如蛰伏的猛兽,静静观察。
    “去吧。记住,我们只是投下石子的人,涟漪如何扩散,非你我所能掌控。”陈长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赵铁鹰领命而去,身影再次融入门外的黑暗与雨幕之中。
    静室里,陈长安缓缓闭上双眼,庞大的内力在经脉中无声流淌,化劲巅峰的修为让他对周遭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他能听到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不同声响,能嗅到空气中泥土与腐叶混合的气息,更能“听”到长安城这座巨大机器内部,因他投下的石子而开始发生的、细微却致命的齿轮错位声。
    他等的,就是这错位声放大,演变成轰鸣的那一刻。
    三天后,长安城的天,依旧阴沉。
    但城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加压抑。一股无形的暗流在官宦府邸与街巷茶楼间汹涌传递。话题的核心,只有一个——北境军粮案。
    起初,只是御史台几位言官冒死上疏,弹劾兵部督造司失职,导致军粮掺沙,边军怨声载道。这本是寻常的官场攻讦,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但紧接着,一份更为详尽的账目副本,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出现在了京兆尹的案头。账目直指“通源粮行”,并罗列了其与兵部几名主事官吏的银钱往来。铁证如山,京兆尹不敢怠慢,立刻查封了粮行,抓捕了相关人等。
    真正的风暴,是在此时才正式拉开序幕。
    因为“通源粮行”的背后,站着的是楚王。而楚王,正是当今朝堂上,与太子明争暗斗最激烈的一位皇子。
    一时间,长安城内,各方势力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了上来。
    魏王派系抓住机会,大肆攻讦楚王“结党营私,挪用军饷,置国安于不顾”,言辞激烈,恨不得立刻将楚王拉下马。太子一派则表面上保持中立,暗地里却推波助澜,希望借此机会同时削弱两位皇子的实力。
    而最让陈长安在意的,是监天司的反应。
    陆巡,那位冷峻的年轻校尉,在收到账目副本后,并未声张。但陈长安通过四海帮的情报网得知,监天司近日在长安城内的几处隐秘据点活动异常频繁,尤其是一些专门研究“邪术异闻”的部门,更是被全员动员起来。
    那个“血莲”的符号,显然触动了监天司最敏感的神经。
    陈长安坐在一间临街的茶楼二楼,凭栏而坐,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他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官吏和百姓,听着邻桌茶客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心中一片澄明。
    “……听说了吗?通源粮行的账房,昨夜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何止!那几个被抓的小官吏,家里都遭了贼,所有账本凭证,全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贼,分明是杀人灭口!楚王这是要弃车保帅啊!”
    “弃车保帅……”陈默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楚王果然如他所料,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残忍的方式——切割。为了保全自己,司徒枭这枚棋子,必须被牺牲。
    果然,当天下午,宫中传来消息:楚王上疏请罪,痛斥自己“识人不明,被奸邪蒙蔽”,主动请求削去自己部分掌管军需的权力,并交出府中一名“与此事有染”的幕僚。同时,他上疏弹劾“血刀门门主司徒枭,利欲熏心,罔顾国法,勾结不法之徒,其罪当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楚王此举,看似是自断臂膀,实则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司徒枭身上。他主动“大义灭亲”,反而赢得了“顾全大局”的清誉,将一场可能动摇自身根基的政治危机,巧妙地转化成了一次“拨乱反正”的表演。
    满朝文武,谁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证据确凿,楚王又主动“认错”,再穷追猛打,反而显得小家子气。皇帝(或女帝)本就对皇子间的争斗心知肚明,此时乐得顺水推舟,下旨严查司徒枭,同时安抚楚王,此事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朝堂的博弈,就是这么虚伪而残酷。
    但对陈长安而言,这就够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扳倒楚王。他要的,是让司徒枭失去最大的庇护,成为一座孤岛,一座任他宰割的孤岛!
    夜色渐深,雨终于停了。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
    陈长安回到四海帮总舵,赵铁鹰早已等候多时,神色凝重。
    “帮主,有消息。”赵铁鹰沉声道,“楚王那边,已经派人给司徒枭传了话,让他……暂时出城避避风头。意思是,等风头过去,再给他”正名”。”
    “避?”陈长安笑了,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他避得了吗?”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凉的夜风吹了进来,吹动他的衣角。他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长安城另一端,那座气派森严的司徒府。
    “楚王要弃车,可司徒枭这辆”车”,有自己的想法。”陈长安淡淡地说道,“他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多疑的人。楚王能牺牲他一次,就能牺牲他第二次。他不会真的走。他只会留在长安,一边暗中寻找泄密者,一边积蓄力量,等待翻盘的机会。”
    “那我们……”赵铁鹰有些急切。
    “不急。”陈长安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裂痕已经出现,我们要做的,是往这道裂痕里,再楔进一根钉子。”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混元气劲,在他掌心缓缓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柄三寸长短、晶莹剔透的微小气剑。这是他突破宗师境后,对《混元剑指》的初步领悟,虽只具其形,已显锋芒。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收缩生意,所有产业都加强戒备。另外,”他顿了顿,眼中杀机一闪,“把我们之前联络的那些受过司徒家迫害的江湖门派、散人,都”请”过来。告诉他们,血刀门……要倒了。”
    赵铁鹰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炽热的战意。他重重抱拳:“是!”
    陈长安收回掌心气剑,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他知道,司徒枭已经像一头被激怒的受伤猛兽,正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用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疯狂地搜寻着敌人。
    而陈长安,非但不躲,反而主动点燃了更多的火把,要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这头猛兽的视野里。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对于一头困兽而言,最致命的,不是来自暗处的冷箭,而是明目张胆的、足以将其逼疯的挑衅。
    他要逼疯司徒枭,逼他犯错,逼他……在长安城内,与他进行一场再无转圜余地的生死对决。
    雨后的长安,夜空格外沉寂,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黎明,积蓄着最后的宁静。而那道潜伏在暗处的裂痕,正在陈长安的意志下,悄然扩大,即将崩裂出吞噬一切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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