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云际会,龙隐长安  第二十九章棋局暗子,皇子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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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将长安城浸染成一片沉寂的琉璃海。朱雀大街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带着几分清冷与寂寥。
    四海帮总舵,原帮主罗四海的院落,如今已是陈长安的居所。
    他没有选择那间更为气派、象征着帮派最高权力的主厅,而是偏爱这处小院的清静。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破碎的记忆。
    陈长安立于树下,一身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宗师境界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刻意感知,便与寻常武者无异。他手中没有握剑,但整个人的姿态,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刃,锋芒不露,寒意自生。
    成为四海帮帮主不过半月,他已将这个曾经暮气沉沉的中型帮派,锻造成了一部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帮规被重新厘定,核心只有一条——“义”字为先,不欺良善,不涉贩奴。所有灰色产业被大幅收缩,转而将资源投入到几家酒楼、茶坊和一处货运马队上。这些生意看似寻常,却如同毛细血管,渗透进长安城的肌理,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与情报。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落子无声,却已悄然改变了整盘棋的格局。
    “帮主。”赵铁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院中,他是陈默一手提拔的兄弟,沉默寡言,却忠心耿耿,如今已是四海帮的执法堂主。“魏王和楚王的使者,都递了帖子,想明日见您。还有……左相裴文远府上的管事,也在外候着。”
    陈长安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料到。他亲手斩杀司徒枭,整合血刀门残部,以雷霆之势镇压内乱,这番动作早已惊动了长安城里的那些大人物。他这枚新生的棋子,已然落在了棋盘最显眼的位置,吸引了所有执棋者的目光。
    “魏王的人,让他午时来”听风阁”。”陈长安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楚王的人,申时在”静心茶室”见。至于左相府……”他沉吟片刻,“让他进来吧。”
    赵铁鹰心中一凛。左相裴文远,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女帝之下最有权势的臣子。此人素来圆滑,从不轻易站队,却能在任何风波中稳坐钓鱼台。陈长安将他排在最后,单独接见,其中的深意,已非他所能揣测。
    “是。”赵铁鹰领命而去。
    片刻后,一个身着锦缎、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管事,在赵铁鹰的引领下走进小院。他一见陈长安,便远远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陈长安,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
    “草民王福,拜见陈帮主。”管事笑呵呵地说道,“我家相爷听闻帮主义薄云天,武艺超群,实乃我大唐的栋梁之才,特命草民前来,向帮主问安。”
    陈长安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自顾自地在石桌旁坐下,为他斟了一杯清茶。“左相有心了。不知相爷深夜遣人前来,有何见教?”
    王福搓着手,笑容更盛:“相爷说,长安城这潭水,深得很。鱼龙混杂,暗流汹涌。帮主虽是蛟龙,但若没有一处坚实的靠山,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相爷素来爱才,不愿见栋梁为风雨所折。”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相爷知道,近来有不少人向帮主抛出橄榄枝。但那些皇子们,争的是天下,用的是棋子。今日可捧你上云霄,明日便可弃你如敝屣。唯有我家相爷,不求龙椅,只求这大唐江山稳固。帮主若能与相爷交好,相爷可保四海帮在长安城内无人敢惹,生意亨通。甚至……一些边关的稀缺药材、矿脉的开采权,相爷也能为帮主争取一二。”
    话音落下,陈长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他没有立刻回答。左相的开价很诱人,也很有技巧。他既不拉你入伙,也不给你具体的职位,只提供一个“保护伞”和“便利”。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控制,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暗子。
    “多谢相爷美意。”陈长安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长安城的水,确实深。但陈某不过一介江湖人,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只想守着四海帮这一亩三分地,让兄弟们有口饭吃。”
    王福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帮主谦虚了。相爷还说,近日监天司那边有些有趣的发现。北边几处地脉异常波动,似乎与”龙脉”有关。更有甚者,在陇右一带,发现了几块从天而降的”陨铁”,那东西……似乎能影响武者的气血,也能……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相爷言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交给懂行的人去处理为好。比如,像帮主这样,既有实力,又”干净”的人。”
    陈默的瞳孔骤然一缩。
    龙脉、天外陨铁、不干净的东西……这些词汇串联起来,让他瞬间想起了老道士那憔悴的身影和那句“大劫将起”。左相裴文远,竟然连监天司的最高机密都知晓一二,其势力之深,令人心惊。他今晚来,与其说是招揽,不如说是一次试探和警告——你已经被卷入了更深的水里,而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陈某记下了。”陈长安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有劳管事代我向相爷致谢。”
    王福见他意兴阑珊,便知再谈无益,再次躬身行礼,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陈长安脸上的平静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走到院墙边,伸手触摸着冰冷的砖石。长安城,这座繁华的帝都,在他眼中已然化作一张巨大而复杂的棋盘。皇子、权臣、世家、监天司,甚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邪修,都是棋手。而他,以及他身后的四海帮,不过是刚刚被摆上棋盘,却已引来无数觊觎目光的棋子。
    他不想做棋子。他要做的,是成为那个能搅动风云,甚至掀翻棋盘的人。
    ……
    次日,午时,听风阁。
    此地是四海帮旗下最高档的酒楼,视野开阔,可将半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魏王的使者是一位名叫谢远的长史,三十出头,神采飞扬,一身儒衫,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锐气。他见了陈长安,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陈帮主,王某开门见山。”谢远笑道,“魏王殿下听闻帮主事迹,大为赞赏。殿下说,当今大唐,看似繁华,实则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懒政怠政之臣,积弊已深。若非有雷霆手段,难以革故鼎新。殿下求贤若渴,欲请帮主为座上宾,共谋大事!”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殿下承诺,一旦事成,四海帮将成为大唐第一江湖势力,帮主您,便是未来的”武林盟主”!至于司徒家那种依附于楚王的蛀虫,殿下也会找个由头,将其连根拔起,为帮主了却后顾之忧!”
    陈长安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在冷笑。
    画大饼。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招揽方式。魏王的开价,比左相更直接,也更诱人——权力、地位,以及他最想要的复仇。但他深知,这种承诺越是动听,背后的风险就越大。一旦上了魏王的船,就再也身不由己,彻底成为党争的利刃。
    “魏王殿下高瞻远瞩,陈某佩服。”陈长安端起酒杯,却未饮下,“只是,四海帮初立,百废待兴,陈某才疏学浅,实难当此重任。殿下的美意,我心领了。”
    谢远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他还想再劝,陈长安却已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皇城方向,轻声道:“长安城的天,要变了。但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意有所指,让谢远一时语塞。他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拱手道:“帮主好自为之。希望您不要错过时机。”
    送走魏王使者,陈长安并未休息。申时,他准时出现在静心茶室。
    楚王的使者,与谢远的风格截然不同。那人身材瘦小,貌不惊人,像个账房先生,自称吴先生。他一坐下,便自顾自地煮茶,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仿佛不是来谈判,而是来会友。
    茶香袅袅,吴先生将一杯茶推到陈长安面前,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陈帮主,近日长安城里,都在传”惊龙剑”的威名。一手混元功,出神入化。斩杀血刀门主,更是英雄了得。”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过誉了。”陈长安淡淡回应。
    “非也。”吴先生摇了摇头,抬起眼皮,一双小眼睛里竟藏着毒蛇般的阴冷,“只是,英雄,往往活不长。尤其是,当英雄挡了别人的路时。”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陈长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茶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吴先生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吴先生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只是想提醒帮主,这长安城,有些地方,不是谁都能碰的。有些人,也不是谁都能得罪的。比如……司徒家。”
    他故意将“司徒家”三个字咬得很重,死死盯着陈长安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到恐惧或愤怒。
    然而,他失望了。陈长安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寒星在闪烁。
    “司徒家?”陈长安轻笑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听说,司徒家最近和楚王殿下走得很近。不知是真是假?”
    吴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
    陈长安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身体前倾,一股无形的宗师威压瞬间笼罩了吴先生。吴先生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陈长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吴先生的耳中,“我陈长安在长安立足,靠的是手中的剑,和兄弟们的命。不是靠谁的庇护,更不怕谁的威胁。谁想动我,就请他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是否比我的剑更硬。”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另外,也替我向楚王殿下问声好。就说,四海帮的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但若有人想坏我的规矩……我不介意,让他知道什么叫”血染长街”。”
    威压骤散。
    吴先生如蒙大赦,猛地喘了几口粗气,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茶室。
    陈长安独自坐在茶室中,缓缓闭上眼睛。刚刚那一瞬间的爆发,耗去了他不少心神。与楚王派的第一次交锋,他选择了最硬的方式。因为他知道,对付这种阴鸷的势力,任何的退让和软弱,都会被视为可以拿捏的把柄。
    他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甚至是一块会崩掉他们牙齿的石头。
    夜,再次降临。
    陈长安站在总舵最高的屋顶上,俯瞰着万家灯火的长安城。魏王的拉拢,楚王的威胁,左相的试探,如同三张无形的大网,从不同方向向他罩来。
    他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一一梳理、分析。
    边境危机,突厥的“天狼萨满”……这解释了为何朝廷会暂时放松对江湖的压制,也给了他崛起的空隙。
    皇帝龙体欠安,朝政由重臣把持……这说明夺嫡之争已进入白热化,随时可能爆发。
    监天司的异动,龙脉,天外陨铁……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比朝堂斗争更可怕的秘密,或许,就与老道士口中的“大劫”有关。
    而司徒家,与楚王勾结,招揽高手,囤积物资……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名字——楚王。
    陈长安的目光,穿透层层夜色,仿佛落在了城南那座气派森严的楚王府邸上。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中的怒火与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心底翻腾。
    但他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楚王是皇子,司徒家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远非一个血刀门可比。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楚王露出破绽,或者被更强大的力量牵制的时机。
    “赵铁鹰。”他低声唤道。
    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帮主。”
    “派我们最可靠的人,去一趟北境。”陈长安的声音冷静而果决,“不要介入任何冲突,只做一件事——查清楚”天狼萨满”的底细,以及他们与朝廷内部,是否有什么联系。另外,密切监天司的动向,尤其是关于”天外陨铁”的任何消息。”
    “是!”
    赵铁鹰领命而去。
    陈长安独自站在夜风中,衣袂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混元剑气,在月光下吞吐不定,散发着冰冷而决绝的杀意。
    棋局已经布下,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从今往后,他也要做执棋之人。
    而他的第一颗棋子,已经悄然落向了那遥远而危机四伏的北境边关。
    “楚王……司徒家……”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我们的账,该慢慢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