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符的光芒如流星般划破归墟之海的混沌，将那几名奄奄一息的天衍宗弟子瞬间吞噬，带离了这片绝地。光芒敛去的刹那，沈清澜身后那尊由纯粹混沌之力构成的归墟巨兽，终于从“分离律令”的短暂干扰中彻底清醒。
    它没有找到那些让它烦躁的渺小生灵，却将所有暴虐的意志，聚焦在了那个刚刚夺走了它守护之物的“窃贼”身上。
    “吼——！”
    那不是凡俗野兽的咆哮，而是空间本身被怒火撕裂的尖啸。一道粗壮如山岳的混沌触手，裹挟着足以碾碎星辰的蛮横力量，跨越了咫尺之遥，狠狠地抽向沈清澜的后心！
    电光石火间，沈清澜甚至来不及转身。她只能将残存的灵力汇聚于背，同时以“秩序律令”在身侧瞬间凝固出一面薄如蝉翼的秩序晶壁。
    “轰！”
    晶壁应声而碎，仿佛纸糊的一般。那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她的护身法宝上。一件上品灵器级别的宝甲发出一声哀鸣，瞬间布满裂纹，化作漫天光点。余势不减的混沌之力，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的脊背上。
    “噗——”
    沈清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飞出。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移位，神魂在剧震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那股混乱、暴虐、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之力，疯狂地侵入她的经脉，所过之处，灵力溃散，经脉寸寸撕裂。
    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每一寸神识。
    但求生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燃烧着。她不能死在这里。景珩还在等她。宗门还需要她。
    她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在半空中扭转身形，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她看到那归墟巨兽再次扬起了另一只触手，混沌之气在其顶端汇聚，形成一颗不断压缩、散发着末日气息的能量球。
    这一击，她绝不可能再硬抗。
    逃！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沈清澜将残存不多的精神力尽数压入“秩序律令”之中，不再试图构建防御，而是将其化为一种极致的“滑”与“流”的规则概念，覆盖在自己身周。她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仿佛不再是实体，而是一缕在狂风中摇曳的青烟，每一次都在混沌触手及体前的刹那，以毫厘之差滑开。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舞蹈。归墟之海的空间本就扭曲破碎，她的每一次闪避，都可能撞上无形的空间裂隙，被瞬间切割成碎片。但身后那毁天灭地的追击，让她别无选择。
    她像一只被苍鹰追逐的燕子，在混沌风暴与空间碎片构成的死亡迷宫中疯狂穿梭。归墟巨兽的怒吼在她耳边炸响，混沌能量球擦身而过时带起的灼热气流，灼烧着她的肌肤和发丝。她的灵力在飞速消耗，精神力更是如同被点燃的蜡烛，急剧缩短。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拖拽出长长的残影。她仿佛看到了现代都市的霓虹，又看到了天衍峰的落雪，最后，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了萧景珩那张苍白而坚毅的脸上。
    “景珩……等我……”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残破身躯的唯一执念。
    “轰隆！”
    又一记混沌能量球在她刚刚离开的位置炸开，掀起的冲击波将她狠狠地掀飞出去。这一次，她再也稳不住身形，如同一颗陨石，朝着下方一片相对稳定的混沌礁石群坠落。
    归墟巨兽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巨大的身躯缓缓逼近，混沌触手如巨蟒般探下，准备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渺小存在彻底碾碎。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清晰。
    沈清澜躺在冰冷的礁石上，感受着生命力随着伤口的鲜血一同流逝，感受着精神本源即将燃尽的枯竭。她艰难地抬起手，握住了胸前那枚由萧景珩所赠的龙鳞空间符。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符箓上，苍龙的纹路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下，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能量所剩无几。或许只能支撑最后一次短距离传送，而且目的地完全随机，可能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她看着缓缓压下的巨大阴影，嘴角竟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精神力注入符中，同时，将那团被她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的混沌源髓，用最后的灵力包裹，封入一个玉盒，死死抱在怀里。
    “以心为律……以情为盾……”
    她轻声呢喃着两人的誓言，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力量。
    “开！”
    随着她一声竭尽全力的低喝，龙鳞空间符上的最后一丝龙气被彻底点燃。一道不算明亮、却无比坚韧的空间之门，在她身前仓促地撕开。归墟巨兽的触手已然临头，那股毁灭性的压力让她骨骼咯咯作响。
    没有犹豫，沈清澜抱着玉盒，一头扎进了空间之门。
    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巨兽的触手狠狠砸在了礁石上，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为混沌的尘埃。未能捕获猎物的狂怒，让整片归墟之海都为之震颤。它仰天咆哮，混沌意志疯狂扫荡，却再也找不到那丝微弱的生命气息。
    ……
    空间的穿梭，比沈清澜想象中更加粗暴。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无数混乱的空间乱流、时间碎片、能量冲击从她身上碾过。她的护身灵光早已破碎，法衣被撕扯得褴褛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
    每一次冲击，都让她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横跳，唯一清晰的，只有怀中那玉盒传来的温润触感，以及萧景珩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空间之力猛地一松，沈清澜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抛了出去。
    “扑通！”
    她坠入一片冰冷的海水之中，咸涩的海水涌入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奋力游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一座黑黢黢的荒岛轮廓。
    是归墟之外的世界！
    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持续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剧痛。她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精神本源更是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了裂痕。她连维持漂浮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缓缓下沉。
    就在她即将放弃之际，求生的本能再次被激发。她咬破舌尖，用那微不足道的刺痛换来一丝清明，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座荒岛的方向，艰难地划去。
    每一寸移动，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海水冰冷刺骨，伤口的疼痛，精神的枯竭，无不在侵蚀着她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终于触碰到了粗糙的沙石。
    她成功了。
    沈清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荒凉的沙滩，便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海水混合着鲜血，在她身下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立刻检查伤势，而是第一时间，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了那个玉盒。
    玉盒完好无损。
    她打开盒盖，那团被她取出的混沌源髓精华，正静静地躺在其中。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蒙蒙色泽，却又在内部流转着七彩的霞光，仿佛蕴含着一个初生的宇宙。一股精纯至极、磅礴浩瀚的生机与混沌本源气息，正从其中缓缓散发出来。
    看到它，沈清澜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虚弱却灿烂的笑容。
    值得。
    一切都值得。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盒，将其贴身存放。然后，她才瘫软在沙滩上，任由黑暗与疲惫将自己吞噬。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陌生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景珩，我回来了……”
    海风吹过荒岛，带着一丝咸湿的凉意。沙滩上，那个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女子静静地躺着，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玉雕。但她的胸口，却因微弱的呼吸而平稳起伏，怀中，正守护着足以逆转乾坤的希望。
    而在遥远的归墟之海深处，那尊被彻底激怒的归墟巨兽，仍在疯狂地咆哮着，它的怒火，似乎让这片混沌绝地的动荡，变得更加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