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去哪”，也没有“顺路”的借口，只是直接而简短的两个字，赵明远的声音不高，在嘈杂的街头却清晰地传入梁小羽耳中，他的语气很平常，仿佛只是上司关心下属的去向。
    梁小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那点荒谬的预感竟然成真了，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让他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声音都跟着有些发紧:“赵总!我……我正打算去地铁站……”
    “上车。”赵明远没有给梁小羽犹豫的机会，语气温和的替他做了决定。
    梁小羽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车内熟悉的淡淡檀香味道扑面，似乎比上次更是深刻的提醒着他与赵明远的世界格格不入，梁小羽心情莫名失落了一瞬，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小声的打了个招呼:“赵总好。”
    “嗯。”赵明远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多问，车子平稳启动，汇入傍晚的车流，系安全带的间隙，梁小羽偷偷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只见赵明远面色如常，专注的看着前方路况，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顺路邀请，梁小羽反觉得不好意思，面色更红，活像颗成熟后饱满多汁的红苹果。
    赵明远侧过了头，目光在他泛着红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轻轻弯了一下，“等你好久了，怎么才走到这里？是累了吗？带你去吃点东西。”
    赵明远语气自得像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梁小羽悬着的心却骤然落地，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带着点眩晕感的兴奋。
    赵明远在等他？真的在等他！赵明远的话更让梁小羽脸颊发烫，心里却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一个梁小羽熟悉的方向，而是汇入了通往繁华商圈的车流，赵明远开车的时候似乎不太爱讲话，梁小羽也只安静的坐着，侧目看向车窗外飞速变化的街景，从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到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再到街边巨幅的奢侈品广告牌和衣着光鲜的人流……
    上次是接地气的馄饨摊，这次呢？梁小羽不敢问，心里却忍不住有了些期待，赵总……会带他去哪里吃饭呢？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的路程后，车子最终在一家门面古雅、灯火通明的粤菜馆前停下，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门口站着身着红色旗袍笑容温婉得体的迎宾小姐。
    “赵先生，晚上好。”迎宾小姐声音轻柔的上前打招呼，显然是认识赵明远远，她脸上带着职业微笑，微微躬身，却在目光掠过梁小羽清秀的脸庞时却多了一丝了然。
    赵明远点头示意，率先下了车，梁小羽赶紧推门也跟着下车，他仍是紧紧跟在赵明远身后半步的距离，努力挺直脊背，在这精致典雅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拘谨。
    餐厅内部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深色的红木家具，精巧的镂空隔断，青花瓷摆件，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食客不多，交谈声也压得较低。
    侍者引着他们来到一处靠窗的包厢，环境很雅致，落座后，侍者又奉上温热的毛巾和印制精美的菜单，菜单以粤菜为主，菜名雅致，图片精美，分量看着都不大。
    赵明远没有看菜单，直接对侍者报了几个菜名：“老火靓汤先上，盐焗鸡，清蒸东星斑，清炒时蔬，再加一笼虾饺。”
    侍者将所有菜名记下恭敬离去，赵明远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后，目光很自然的落在梁小羽身上，“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明明是寻常的关心，可梁小羽却总感觉赵明远的目光带着点别的什么意味。
    他将这目光当做审视，下意识坐得更加笔直：“挺好的，赵总，王经理要求严，但我学到不少东西。”他斟酌着小心回答着，视线却在触到赵明远时，像个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似的，回答完问题下意识的垂眸。
    “嗯，王莉是要求高。”赵明远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茶，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气场，“有压力是好事，能逼出潜力，你年轻，学东西快，多看多学。”
    说话间，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白瓷炖盅里的靓汤清澈见底飘着几颗饱满的枸杞，盐焗鸡色泽金黄颇有食欲，东星斑肉质雪白细腻，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大，分量果然都不大，但摆盘极其精美，色香味俱全。
    “动筷吧。”
    赵明远拿起筷子，示意梁小羽开吃，梁小羽小心的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口中，鱼肉鲜甜，入口即化，他小口吃着，动作谨慎，生怕发出不雅的声响。
    汤很清甜，蔬菜也很爽口，味道都很好，清淡，精致，只是这种需要细嚼慢咽，品味食材本真的吃法，对于习惯了重油重辣的梁小羽来说，实在是有点过于“斯文”了，还真不如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得酣畅淋漓。
    他吃得认真又有点拘束，基本是赵明远问一句，他答一句，绝不多言。
    赵明远似乎很满意这种主导的对话方式，他用餐巾沾了沾嘴角，目光在梁小羽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制服西装上停留了一秒，又很随意的抛出了下一个似乎很家常的问题：“平时自己一个人，喜欢吃什么？”
    梁小羽正小口喝着汤，闻言放下汤勺，抬起头，脸上带着点被问到的认真：“喜欢，嗯……火锅！”
    想起火锅，想起家乡，梁小羽眼睛都亮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种自豪的介绍道:“我们四川的火锅很有特色的，又麻又辣，冬天吃一锅，特别暖和。”
    “火锅?”赵明远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嘴角忍不住跟着挂起一抹微笑:“哪北京的涮羊肉吃过吗?
    梁小羽有点遗憾的摇摇头：“没，听说很有名，还没机会尝尝呢。”
    他刚来北京不久，薪水微薄，哪里舍得去吃有名的馆子，唯一吃过和火锅沾边儿的食物，也就吃麻辣烫了。
    “清水铜锅，手切羊肉，讲的是个原汁原味，跟你们川渝的麻辣火锅很不同，下次带你去尝尝。”
    “下次?”梁小羽的心又漏跳了一拍，赵明远还要带他去吃饭?这是拿他当饭搭子？梁小羽语气中满是雀跃，他乖乖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但那份开心显而易见。
    “嗯。”赵明远应了一声，语气笃定的仿佛这是既定行程，“尝尝看，也许你会喜欢。”
    晚餐在一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可能是食物太过清淡精致，梁小羽感觉自己就是吃了个七分饱，更多的是精神上那种被“特别关照”的微妙的满足感。
    车子再次驶向梁小羽那破败的小区，在距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处，赵明远缓缓停下车。
    “到了。”
    赵明远语气中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梁小羽怀疑自己想多。
    “谢谢赵总送我回来，还有……晚餐。”梁小羽再次真诚道谢，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
    “等等。”赵明远忽然叫住了他，却没立刻动作，只是侧头看着梁小羽，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眼神显得很深邃，大约停了两三秒，他才探身去后座拿那个深灰色纸袋。
    这个动作让他靠向副驾，距离瞬间拉近，梁小羽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的男士香水味，他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呼吸屏住，心跳快得发慌。
    纸袋递到面前，梁小羽看着它疑惑道：“赵总，这是……？”
    “打开看看。”赵明远语气平静，目光专注的看着梁小羽
    梁小羽接过纸袋，打开，里面是一套面料十分考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
    “公司销售制服，”赵明远的目光再次扫过梁小羽身上的衣服，语气温和道:“尺码不合适，这套是按你尺寸准备的，回去试试。
    一股强烈的受宠若惊涌上心头，混杂着一种莫名的悸动，赵总连他衣服不合身都注意到了？尺寸都知道？梁小羽瞬间被他形容不出来的复杂的情绪感染，呆呆的抱着西装，手指用力抓着纸袋边缘，拒绝的话在嘴边，可看着赵明远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何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