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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假期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被S市钢筋森林固有的节奏抚平。
别墅里属于两个人的气息却沉淀下来,成为空气里一种无形的暖调。
工作日清晨,楚倚青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还在和吐司“搏斗”的许星尘。后者因为一个稍大的动作牵扯到腰腿,轻“嘶”一声,耳根瞬间染上薄红,换来楚倚青一个心照不宣、带着隐秘餍足的眼神。
同居的日子在两人看来,几乎镀着一层蜜糖。
许星尘彻底点亮了这栋曾过于冷清的别墅。游戏手柄随意丢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不成调的哼唱从厨房飘出,虽然成果多半需要楚倚青收拾残局,深夜的书房里,总会多出一个抱着书蜷在沙发上睡着的温热身体。
楚倚青依旧是那个清冷矜贵的楚总,可眼底深处冻结的坚冰,却在许星尘无孔不入的“阳光”下,无声地消融。他习惯了这份喧闹,甚至开始沉溺于这份被专属温暖包裹的依赖感。
然而,在这日益粘稠的甜蜜之下,楚倚青骨子里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正随着情感的深入悄然扭曲、疯长。
周五傍晚,张泽明咋咋呼呼的电话打破了别墅的宁静:“星尘!老地方,贺誉攒局,新来了个乐队贼带感,速来!憋死我了!”
许星尘眼睛一亮,刚想应声,一股无形的冷意倏地从沙发方向弥漫开来。楚倚青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未燃的烟,视线落在摊开的财经杂志上,似乎并未关注这边。但翻页的动作停滞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呃,”许星尘的热情被浇熄大半,他下意识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可能…去不了,阿倚他……”
“靠!他又管你?”张泽明在电话那头拔高了嗓门,“你家楚总是给你套了金项圈吗?哥们儿几个喝杯酒听个歌都不行?他又不是不知道贺誉也在!”
许星尘脸上有点挂不住,不由自主地看向楚倚青。
楚倚青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深潭,声音听不出波澜:“想去?”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许星尘的喉咙。
他张了张嘴,那句“想”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含糊的嘟囔:“……算了,有点累,你们玩得开心。”挂了电话,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他并非想去寻欢作乐,只是怀念那种和朋友毫无负担、畅快大笑的氛围。楚倚青没再言语,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杂志,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可许星尘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无声的“满意”像一层薄冰,覆在了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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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城市霓虹亮起,勾勒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喧嚣轮廓。
楚倚青今晚有个推不掉的跨国视频会议,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行程安排:“会晚点回,你先睡,不用等。”
许星尘握着手机,听着那端传来的忙音,心里那点被压抑了好几天的憋闷,像被摇晃过的碳酸饮料,猛地冲开了瓶盖。
机会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一半是即将见到朋友的雀跃,一半是违背楚倚青无形禁令带来的强烈心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不安,快速换了身不那么扎眼但依旧能衬出他清秀轮廓的休闲装,特意选了件高领薄衫,遮住锁骨处可能残留的暧昧痕迹。
出门前,他站在玄关的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闪烁的眼神,又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融入夜色。
推开那扇熟悉的、隔音效果极好的厚重木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混杂着烟味、香水味、酒精味的喧嚣热浪瞬间将他吞没。
灯光迷离闪烁,舞池里人影晃动。许星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快速扫过吧台和卡座区,很快锁定了角落里朝他大力挥手的张泽明。
“阿尘!这儿!”张泽明的声音穿透噪音,带着明显的兴奋。
他旁边坐着贺誉,后者朝他举了举酒杯,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
许星尘像条灵活的鱼,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角落的卡座,一屁股坐下,长长吁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憋死我了!”他抓起张泽明推过来的冰啤酒,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才稍稍浇灭了些心头的燥热和紧张。
“至于吗你?跟做贼似的。”张泽明凑过来,一脸八卦加同情,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旁边的贺誉,“你家那位管得也太严实了,真把你当金丝雀了?”
“去你的!”许星尘推了他一把,脸上有点烧,“他就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他含糊地解释,不想深谈楚倚青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你们不知道,在家闷了好几天,骨头都僵了。”
“理解理解,”贺誉笑着打圆场,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楚总…确实比较注重…嗯…安全。”他措辞谨慎。
三人碰杯,话题很快转到最近的趣事、工作上的烦恼。
许星尘紧绷的神经在熟悉的氛围和酒精的微醺下渐渐放松,久违的畅快感涌上来,他笑得眉眼弯弯,暂时将别墅里那个清冷矜贵的身影抛到了脑后。
许星尘起身去吧台给三人点第二轮酒。
吧台光线相对明亮些,他专注地看着调酒师花哨的动作,没注意到旁边投来的视线。
“嗨,”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艺术气息的沙哑。
许星尘下意识转头。
一个年轻男人倚在吧台边,穿着件颇有设计感的亚麻衬衫,头发微长,几缕随意地搭在额前,眼神带着玩味的欣赏,正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一个人?”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杯,冰块叮当作响,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意。
许星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搭讪。
他脸上习惯性地挂起那种在酒吧里应对陌生人时、带着点距离感的礼貌微笑,这是他“许大少爷”时期练就的本能反应:“不是,和朋友一起。”他指了指角落的卡座。
“哦?那真可惜。”男人似乎并不气馁,反而凑近了些,目光大胆地流连在许星尘清秀的脸上和修长的脖颈,“看你很面生,不常来?我是Leo,画画的。你的气质很特别,像……清晨沾着露水的青草,干净又生动。”他的赞美直白而文艺。
许星尘被他过于直白的眼神和靠近弄得有些不适,耳根悄悄泛红。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笑容淡了些:“谢谢,不过我朋友在等。”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别急着走嘛,”Leo似乎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有趣,手指轻轻点了点吧台,“加个微信?也许我可以请你当模特,你的线条很美……”
他的视线甚至滑向了许星尘被高领衫遮住的锁骨位置,带着点暧昧的暗示。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许星尘抿唇,下意识退后一步。
Leo啧了一声:“啊,真可惜。”
就在这时,贺誉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星尘,酒好了吗?张泽明那小子快把花生米吃光了!”
贺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手臂自然地搭上许星尘的肩膀,将他往卡座方向带,同时朝那位Leo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这人我罩着”的无声警告。
许星尘如蒙大赦,赶紧顺着贺誉的力道离开吧台,连酒都忘了拿。
回到卡座,他的心跳还有点快。
“啧啧,我们许大少爷魅力不减当年啊!”张泽明挤眉弄眼,显然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那哥们儿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闭嘴吧你!”许星尘没好气地抓起一颗花生米砸过去,“就是个搭讪的,烦死了。”
贺誉把酒端回来,坐下后,状似无意地瞥了许星尘一眼,低声提醒:“下次遇到这种,直接冷脸就好。楚总要是知道……”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楚总”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许星尘刚才那点放松和微醺。
他猛地想起楚倚青那冰冷锐利的眼神,想起他对自己社交的限制,想起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穿透空间的掌控感。
一股强烈的心虚和不安感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我…我得走了!”许星尘突然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
“啊?这才几点?酒还没喝完呢!”张泽明一脸错愕。
“阿倚…他可能快结束了。”许星尘胡乱找了个借口,没看到贺誉了然的眼神,“下次,下次我请!”他抓起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迅速消失在酒吧门口涌动的光影和人潮中。
卡座里,张泽明不满地嘟囔:“靠,至于吓成这样吗?”贺誉看着许星尘消失的方向,摇摇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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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玄关处感应灯亮起,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门廊的黑暗。
时钟已指向凌晨一点,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楚倚青带着一身夜露的清寒和淡淡的酒味余韵推门而入,动作放得极轻。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大衣,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客厅深处。
沙发上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影子。
许星尘抱着一个抱枕,歪在宽大的沙发一角,电视屏幕还无声地闪烁着光影,映在他睡得毫无防备的脸上,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他显然是在等楚倚青,只是没熬住困意。
楚倚青冷硬的轮廓在昏暗中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沙发上方,挡住了屏幕的光线。
许星尘似乎被惊动,眼睫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嗯……阿倚你回来了?”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糯含糊。
“嗯。”楚倚青应了一声,弯下腰,伸手拂开他额前睡得有些凌乱的碎发,指腹蹭过他温热的皮肤,“不是让你先睡?”
“想等你……”许星尘本能地往他带着凉意的手心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楚倚青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手臂穿过许星尘的膝弯和后背,轻易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许星尘轻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带着夜露和淡淡烟草气息的颈窝,汲取着熟悉的安全感。
将人稳稳放在主卧宽大柔软的床上,楚倚青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床边,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许星尘睡意朦胧的脸。片刻后,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
“给你的。”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许星尘的困意消散了些,好奇地撑起身子:“什么?”月光勾勒出他清秀的轮廓,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白皙的锁骨。
楚倚青打开盒子。一条铂金细链手环静静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布上,设计极简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接口内侧的位置,借着月光能看到极其细微的、仿佛烙印般的三个缠绕的花体字母:XXC。
“手链?”许星尘有些意外,伸手想拿起来细看。
楚倚青却避开了他的手,亲自将那条冰凉的手链取了出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他执起许星尘的左手腕,那手腕纤细,皮肤温热细腻。冰凉的铂金链条贴上皮肤的瞬间,许星尘轻轻瑟缩了一下。
楚倚青的手指修长有力,灵巧地将接口扣好。
搭扣合拢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扣好后,他并没有立刻松开,而是用拇指指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道,反复摩挲着接口内侧那处细微的凸起——那个刻着“XXC”的地方。
指腹下的皮肤被按压、摩擦,带着轻微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感。
“戴着。”楚倚青的声音不高,却像命令,又像宣告,深邃的目光紧锁着许星尘的眼睛,不容许丝毫的回避或拒绝。
他的指腹依旧停留在那刻痕上,仿佛要将那三个字母和他指尖的温度,一同烙印进许星尘的骨血里。
许星尘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抬起手腕,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那刻痕在月光下并不显眼,却真实地存在着。
“XXC”。是他的名字缩写。
这是楚倚青给他的烙印。
“喜欢吗?”楚倚青低声问,目光却胶着在那被铂金圈住的纤细手腕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终于被打上专属印记的艺术品。
“喜欢……”许星尘的声音有点哑。
他主动凑过去,吻了吻楚倚青的唇角。
。。。。。。
楚倚青用指腹摩梭“XXC”的印记,仿佛只有通过这冰冷的金属和指尖的触感,才能确认身下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
许星尘在沉浮中感到一丝奇异的分裂感。
那刻痕仿佛有了生命,在楚倚青滚烫的指腹下,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烙进他迷乱的心底。甜蜜中,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彻底掌控的微凉,悄然渗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