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山融化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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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许星尘的公寓厨房却已硝烟弥漫。
他盯着煎锅里那颗力求完美的溏心蛋,额角沁出细汗。
吐司烤得金黄,生菜水灵翠绿,唯独那杯倾注了“心血”的咖啡,在精致的杯子里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浓稠褐色,散发着略带焦糊的奇异香气。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近乎悲壮的神情,将三明治和咖啡郑重装进保温袋,又小心翼翼贴上一张画着傻气太阳笑脸的便签:【楚总,元气满满的一天从早餐开始!——许星尘】。
完成这一切,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自然”的笑容,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奔赴他“追光计划”的第一线。
九点四十五分,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寂静无声。
许星尘蓄势待发,精准地卡在楚倚青惯常前往茶水间的时间点,“嗖”地闪身进去。
他背对着门口,佯装全神贯注地研究那台复杂得令人头疼的咖啡机,实则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的门把手上。
轻微的“咔哒”声响起,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冷香悄然弥漫。
许星尘立刻“惊讶”转身,脸上绽放出练习了无数次的灿烂笑容:“楚总早!好巧啊!”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
楚倚青脚步未停,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他径直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
许星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焊牢,像只完成了表演急于退场的小动物,飞快地留下一句“您忙!”便溜之大吉。
直到那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楚倚青端着水杯的手才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他目光落在方才许星尘“研究”过的咖啡机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细微得如同幻觉。
他端着水杯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个印着傻气太阳的保温袋,正安静地待在他习惯放置重要文件的里侧位置。
午休时分,前些天消失的贺誉进来汇报,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那个格格不入的袋子,刚想开口调侃,楚倚青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贺誉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等门重新关上,室内恢复寂静,楚倚青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保温袋。
三明治边缘一点焦糊的痕迹让他微微蹙眉,但咬下去,溏心蛋温润的流心混合着生菜的爽脆,味道竟意外地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移向那杯深褐色的液体,端起来抿了一小口,眉头瞬间拧得更紧。沉默片刻,他终究没有起身倒掉,只是将杯子推远了些,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
比楼下自动咖啡机的泔水强点。一个近乎荒谬的评价无声地滑过心底。
下午一点四十八分,许星尘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通往高层会议室的专属电梯口。
他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煞有介事地整理着本就一丝不苟的领带,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住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
叮——电梯门开,楚倚青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场愈发迫人。
“楚总下午好!去开会吗?”许星尘立刻站直,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晃眼,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偶遇”惊喜。
楚倚青脚步未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足半秒,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淡的“嗯”,便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微冷的雪松气息。
许星尘站在原地,看着那冷峻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后,却敏锐地捕捉到,方才楚总那万年冰封的嘴角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这个发现让他瞬间满血复活,觉得自己离融化冰山又近了一步!
然而,傍晚停车场的“巧遇”就没那么顺利了。
许星尘算准楚倚青走向宾利的时间,抱着文件夹从柱子后“匆忙”闪出:“楚总!好巧!您也刚下班?”声音努力装得自然。
楚倚青停下脚步,转过身。地下车库冷白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缓缓扫过许星尘强装镇定的脸。
薄唇轻启,没什么情绪,吐出的字眼像冰珠砸落:“许少爷,你很闲?”
许星尘:“……”
许星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蔫了下去,连带着肩膀都垮了下来,“……不,不闲!我这就走!”
巨大的窘迫感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慌乱转身时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头也不敢回,快步冲向自己那辆张扬的跑车,背影写满了“落荒而逃”四个大字。
楚倚青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惶的背影,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黑色的宾利平稳滑出,却在经过许星尘那辆跑车时,速度微不可察地缓了一瞬。
后视镜里,清晰地映出那个年轻人正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趴在方向盘上,像只被霜打了的向日葵。
楚倚青收回目光,踩下油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无奈的微光。
许星尘的“追光计划”如火如荼,笨拙却真诚的“炮弹”持续轰炸着楚倚青那座冰山堡垒。
顶级蓝山咖啡豆,小小一包价格不菲,被精心包装,附上画着星星眼的便签:【听说这个能让楚总工作更有灵感?试试看?(✧ω✧)】,悄然出现在办公桌一角。
楚倚青面无表情地拿起,指腹摩挲过那幼稚的简笔画,随手收进了抽屉深处。
贺誉后来想蹭一杯,只换来楚倚青一个“想都别想”的冷眼。
一只丑萌的、软乎乎会发出噗叽声的紫色章鱼解压玩具,带着便签:【捏它!别捏眉头!(>_<)】,第二天出现在咖啡豆原来的位置。
楚倚青捏着那软弹的触手,眉峰几不可查地蹙起,最终还是没扔,塞进了笔筒最里面。
某次“茶水间偶遇”,许星尘竖着耳朵捕捉到贺誉一句低声提醒:“楚总,晚上那个饭局悠着点,酒什么的别喝太多……”
第二天,一盒包装低调却品质顶尖的蜂蜜,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清秀熟悉的笔迹:【按时吃饭。】,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楚倚青的办公桌上。
第三天,楚倚青拿起瓶子,指尖在冰凉的包装上停顿片刻,拉开公文包,将它放进了最里层的夹袋。
与此同时,许星尘像上了发条一样投入工作。
他负责的项目报告数据详实,分析透彻,开会发言逻辑清晰,准备充分。
每次汇报完,他总忍不住偷偷地、飞快地瞟向主位上的楚倚青,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像等待老师批阅满分考卷的学生。
楚倚青大多数时候只是淡淡颔首,或者吝啬地丢出一个“嗯”字。
然而,当许星尘清晰无误地汇报完一组关键的市场变量分析,目光再次忐忑地投过来时,楚倚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比平时多出零点几秒的时间,那声“嗯”似乎也少了些惯常的冷硬。
仅仅如此,便足以让许星尘走出会议室时,悄悄在无人处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嘴角咧到耳根。
楚倚青发现自己正在被一种温暖而持续的“噪音”包围。
他开始习惯每天早上在办公桌一角发现点新东西——或是一个保温袋,或是一个奇怪的小玩意儿。
他开始习惯在固定时间点,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总会“恰巧”出现在茶水间、电梯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偶遇”喜悦。
他甚至……有点期待看到下一张便签上又写了什么蠢话。
许星尘的存在,像一道不讲道理、却生机勃勃的阳光,蛮横地穿透了他办公室精密而冰冷的寂静结界。
而他自己,似乎正从最初的“麻烦”、“幼稚”的评判中悄然抽离。看着许星尘因他一个点头就暗自雀跃,看着他在停车场笨拙出糗,看着便签上那个傻气的太阳笑脸……楚倚青心底某个坚硬角落,被一种陌生的情绪轻轻撞了一下。
有趣……甚至……有点可爱?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不自在,却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他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随那个身影。
他发现许星尘格外怕冷,中央空调温度稍低,那人就会不自觉地缩起脖子,像只畏寒的小动物。于是,某天下午,总裁办公室的恒温控制系统被不动声色地调高了一度。
他发现许星尘嗜甜如命,抽屉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巧克力糖果。几天后,当许星尘又在电梯口“偶遇”他时,一个包装奢华的手工巧克力礼盒被楚倚青随手“丢”了过来:“合作方给的,我不吃甜的,处理掉。”
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许星尘却像捧着稀世珍宝,眼睛亮得惊人。
他还发现许星尘胃不好,却偏偏管不住嘴,午餐时总偷偷摸摸往盘子里堆小山似的辣椒酱。一次在食堂,楚倚青端着餐盘,目光掠过许星尘那盘红彤彤的“火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眼神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赞同。
更让楚倚青感到陌生的,是一种隐秘的、带着酸涩的烦躁。
一次午休,他路过休息区,透过玻璃隔断,看见许星尘正和设计部新来的一个活泼女同事聊得热火朝天。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许星尘笑得眉眼弯弯,前仰后合,那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
楚倚青的脚步钉在原地,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像一根细刺扎进心口,又闷又涩。
他冷着脸转身,大步走回办公室,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刚进门的贺誉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敲响,许星尘像只快乐的小鸟飞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楚总,这是您要的……”
话音未落,就被楚倚青头也不抬的冰冷声音打断:“许少爷,社交活动很丰富?文件放下,人出去。”那语气冷冰冰的。
许星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委屈和茫然,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放下文件,像只被呵斥的小狗,蔫头耷脑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楚倚青烦躁地一把扯松了领带,盯着面前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当然不会承认,胸腔里翻腾的那股无名火,有个名字叫吃醋。
“追光计划”实施一周后,许星尘的“弹药库”里又添了一件新武器——一只材质廉价、造型歪歪扭扭、咧着大嘴傻笑的明黄色塑料小鸭子钥匙扣。
便签上的字迹带着点雀跃的潦草:【看到它就想笑,希望楚总每天多笑笑!(◕ᴗ◕)】
当这只丑萌的小鸭子连同便签一起出现在楚倚青桌上时,“活阎王”楚总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裂开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嫌弃。
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只傻鸭子,指腹传来廉价的塑料感。
他眉峰紧锁,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毫不犹豫地拉开抽屉,像处理什么污染源一样,把小黄鸭丢了进去,“啪”地一声合上。
几天后的清晨,楚倚青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准备装入公文包。
拉开抽屉时,那只明晃晃的黄色鸭子又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咧着的大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
鬼使神差地,楚倚青停下了动作,伸出手将它拿了出来。冰凉的塑料触感依旧廉价,鸭子歪着的脑袋和傻气的笑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看着看着,眼前却莫名浮现出许星尘每次见到他时,那副咧着嘴、眼睛亮闪闪的傻笑模样。
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鸭子鼓囊囊、软中带硬的肚子,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噗叽感传来,竟意外地……有点解压?
他捏了两下,目光落在鸭子脖子上的金属钥匙环上,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圆环,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嫌弃、无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松动。
犹豫了片刻,他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手指灵活地穿过金属环,将那只傻笑着的小黄鸭,“咔哒”一声,挂在了自己那款价值不菲、皮质细腻考究的定制公文包拉链头上。
傍晚的楚氏集团地下车库,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楚倚青提着公文包,步履沉稳地走出来,周身是惯常的冷峻气场。
早已“埋伏”在柱子后的许星尘,像只精准的雷达,目光第一时间扫射过去。当视线触及楚倚青右手提着的那只顶级公文包时,他的目光瞬间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开始以疯狂失控的速度擂动。
那只格格不入、咧着大嘴傻笑的明黄色小鸭子,正随着楚倚青沉稳的步伐,在他昂贵、冷硬的黑色公文包拉链头上,一晃、一晃。
在冰冷奢华的环境衬托下,它廉价得可笑,却又无比醒目、无比刺眼,像一个无声却惊天动地的宣告。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许星尘。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遏制住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欢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飞快地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快要爆炸的表情,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因为憋笑与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成功了!他的小黄鸭登上了楚总的公文包!这简直是“追光计划”里程碑式的胜利!
楚倚青仿佛对身旁那道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热烈目光毫无所觉,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宾利,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
只是在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许星尘的方向,那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许星尘还沉浸在狂喜的余韵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开满了五彩斑斓的小花。
而车内,楚倚青将公文包放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那个随着车辆启动微微晃动的小黄鸭上。鸭子傻气的笑容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有些晃眼。
他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极轻地拂过鸭子光滑冰凉的头顶。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浅淡的暖意,悄然晕开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
这只聒噪又廉价的傻东西,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作者闲话:
内心爽死了吧楚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