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毫无所求的，相反，他很贪婪，希望师尊只看着他，又希望师尊只关心他。
    与此同时，他是那么无耻，有恃无恐，因为师尊只有他一个徒弟，所以一定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他清楚得很。
    可这样就足够了吗？如果他已经满足，就称不上贪婪，他还有想要的。
    已经触到一个危险的边界，很暧昧，让他自己有一些看不清楚。
    何妄月脑海里的一切愈发清晰，不管是被扩宽的经脉，还是脑海里的一切想法。
    天灵玉之上汹涌的灵气全部往他身上涌，急促又声势浩大，空气里灵气的浓度飙升，不到几息时间，他就开始感到难受，内丹愈发光洁，毫无节制吸收灵气。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断断续续出现一些画面，他察觉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睛，也不管修为是否在往上走。
    果不其然，他又来到了欲染灯的领域，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他感觉到不安。
    “又来？你那些招式对我没有用，”何妄月先镇定下来。
    欲染灯没有回应，四周都是缥缈的雾气，如轻柔的白纱，让何妄月感觉自己落入某种幻阵当中。
    何妄月站起来，踉跄着跌入一片朦胧的光影当中，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模样普通的房屋，是师尊住的地方。
    正是夜晚，光色摇曳，纱幔垂落，随着轻风飘动，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是檀香，是师尊身上的气味。
    何妄月往里走，推开木门，撩开竹帘和轻纱，他怔愣在原地。
    尘业清慵懒斜倚在软枕之上，柔顺的青丝散落如瀑布，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冷白细腻的肌肤，平日里总是身着一身素袍，面色清冷的师尊，此刻像是沾染了凡间烟火之气，浅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惑人的光。
    “妄月，来。”尘业清出声了，音色比往常要更低沉一点，还带了一点沙哑，与平日里的清冽截然不同。
    何妄月喉间微紧，心如擂鼓，他分明知道是幻阵，但这道声音仿若带着魔力，让他无法抵抗，慢慢向前挪步。
    幻阵当中的尘业清缓缓起身，纱衣滑落下来，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让何妄月呼吸一滞。
    尘业清伸出手，指尖轻抚何妄月的脸颊，“把你的心给我吧。”
    冰冷的触感让何妄月一阵战栗，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大清醒，“心？”
    “你在害怕什么？妄月。”尘业清又道。
    “这不是真的......”何妄月后退一步，让尘业清的手落了空。
    尘业清露出一阵轻笑，指尖与何妄月的发丝缠绕，两人的距离又拉进几分，呼吸几乎交织在一块，“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你的心底可曾有过为师？”
    何妄月几乎是呼吸一滞，心底的激荡仿若激荡的海浪，翻滚不断，几乎将他淹没。
    他向来敬爱尘业清，可这份敬爱的深处，是否藏着更隐秘的情愫？
    ·
    尘业清注意到欲染灯的动向，发现何妄月再次被欲染灯困住，他不是很担心，但又不知道何妄月会遇上什么，有些想一探究竟。
    这次的时间比上次的要久，不知道是遇上什么难题，以至于要何妄月花费那么多时间。
    【别出手，让何妄月自己走出来。】吾悦发话。
    尘业清盘着腿，手里端着一杯茶，说不出的悠哉，【我当然不想出手，你看得到何妄月那边的情况？】
    【能看见，就是因为能看见，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出手。】吾悦有点不敢把何妄月所见到的描述给尘业清。
    ·
    “妄月，吻我。”尘业清的声音似一缕红色的丝线，牢牢缠绕住何妄月的心神。
    何妄月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正要俯身，骤然之间，出现一声清脆的崩裂之声。
    幻阵之外，真正的尘业清轻微一个抬手，幻阵里的欲染灯就被凭空弹开，骨头已经断了几根，嘴角溢出血液。
    “可恶，他怎么真的进来了？！”欲染灯来不及细想，翻身就跑路。
    何妄月总算是清醒，手持白焰剑冲向欲染灯，“休想逃跑！”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很欠揍，欲染灯死到临头还要占口头的上风。
    何妄月终究不敌，只能让欲染灯跑掉，左右他也已经成功晋升到金丹期后期，此行收获不小，暂时没必要赶尽杀绝。
    出了欲染灯的领域，何妄月怔怔看着一个方向，突然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心底惴惴不安。
    “师尊......”何妄月不确定尘业清是否知道。
    尘业清的神色没有变化，他刚刚只是弹碎了欲染灯的领域，并未打算进去，所以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怎么？”尘业清问道。
    何妄月不再纠结，打算回到清云宗再细想今天的事情，“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
    想念他？什么情况？
    “走吧，是时候回去了。”尘业清转过身，留下一个冷清平淡的背影。
    何妄月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的经历，他怎么会认错，他分明知道那不是师尊，但是就是心存暧昧的情愫，想要一亲芳泽。
    师尊应该是这样的，清冷又坚毅，面冷心善，不屑于用自己的容貌谋利。
    算了，回去再慢慢想。
    ·
    凌笙泽看着手里的酬劳，痴痴笑起来，“大哥，我们又靠近一点了。”
    无人回应，这里只有他自己。
    尘业清已经离开有一会，这个空间法宝算是也给他了，但是他关注的仍旧是手心里的东西。
    他不知道世上是否存在起死回生之事，但是，他不要放弃，放弃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大哥。
    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修炼到了这个地步，从前的家人早已逝去，也就只有凌双依稀留在他的心底，好像他们昨天还在一起喝酒作乐。
    走出这里，收起法宝，外面是离玉城的大门，被丢出来的修士聚在一起，讨论里面发生的事情，多数都是茫然的。
    有人看到凌笙泽，不由上前来搭话。
    “道友，可知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刚来不久。”
    凌笙泽草草应付，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
    ·
    离玉城的风波就此过去，盛大登场，又草草结束，叫人好似只是看过一场戏，只给人心底留下一些唏嘘。
    尘业清依旧保持着每天找时间练剑的习惯，虽然他是清云宗的长老之一，但是多数事情并不用他来处理，清云宗的运转靠的是那几个元婴期的长老。
    自从离玉城的事情之后，何妄月就有一点躲着尘业清的意思，这让尘业清感到好奇，但是又不便多问，孩子总会长大，有自己的心事。
    段玄峰倒是日日都来找他，他也不拒绝，毕竟段玄峰也不会打扰他练剑，只是在一旁默默喝酒。
    “这几日怎么不见你那个徒儿？”段玄峰感到好奇，捏在手里的酒没喝下去，等待尘业清的回话。
    尘业清翻腕收剑，“许是到了和我生分的年纪。”
    “哈？怎么可能，我看你那徒弟喜欢你到了不得了的地步。”段玄峰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喜欢？”尘业清收起灵剑，在段玄峰旁边坐下来。
    段玄峰笑着指了指尘业清，“呐，你这就不懂了。”
    “不懂什么？”尘业清微微挑眉。
    段玄峰笑出来，手上动个不停，酒撒出去了一些，“他肯定提心吊胆呢，万一你给他找个师弟，他一准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收徒？我确实有一点想法。”尘业清坦白而言。
    段玄峰一放酒杯，目瞪口呆，“不是，你真要再收一个徒弟？！”
    “怎么了？不行吗？”尘业清不明白段玄峰为何是如此惊讶的模样。
    段玄峰有些失神，他的灰眸有些失焦，“业清，你当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啊。”
    “我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尘业清觉得自己只是到达好看的程度。
    他自己并不知道，当他轻轻露出一点点笑意，就几乎是对他人的赏赐。
    他如若不是这样的清冷性子，估计无人能抵抗他的魅力。
    段玄峰收了收心绪，“你最好不要收新的徒弟，妄月不一定能接受。”
    “多一些人陪伴他，难道不是好事？”尘业清不理解。
    段玄峰失笑，“这你也想得出来。”
    尘业清不语，好像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
    “师尊，今日想喝点什么酒？”顾怀溪立在屋子外面，弯腰行礼。
    段玄峰一挥手，木门缓缓自动推开，“不喝酒。”
    “啊？那师尊今日还要去找净虚师叔吗？”顾怀溪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段玄峰斜倚在榻上，神色慵懒，“你停留在金丹期中期多久了？”
    顾怀溪身形一顿，“惭愧，弟子停留在中期已有十年之久。”
    段玄峰看向顾怀溪，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我教不了你什么，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或许你可以请教你的净虚师叔，让他给你指点一二。”
    顾怀溪没有很惊讶，还认真考虑起来，“是，多谢师尊提点。”
    “你天赋不低，跟了我有点可惜。”段玄峰说完，木门又缓缓合上。
    顾怀溪看着木门合上，一刹那，他忽然觉得，段玄峰很可能是嫉妒尘业清的，当然，很可能喜欢多过嫉妒。
    他不笨，他知道的，师尊喜欢净虚师叔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