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苏汐承诺的线索果然准时送达——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袋，由一名穿着便服、眼神锐利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们公寓门口。
    霍云川的暗哨确认了送信人的身份，是苏汐的绝对心腹之一
    纸袋里的内容不多，但分量十足。
    一份列出了C城几个疑似与黑鸦有染或至少存在异常交易场所的名单及简要情报；一个经过加密的紧急联络频率；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某个秘密集会的偷拍，照片边缘有一个戴着半边金属面具的侧影，气质阴鸷，苏汐在背面标注了三个字：疑高层。
    “看来苏副官手里的牌也不多，但至少给了我们方向。”霍云川将照片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名单，“”迷迭香”酒吧、”齿轮”地下拳场、西区旧货市场三号仓库……这几个地方，鱼龙混杂，确实适合藏污纳垢。”
    林筠凑过来看着名单，灰眸中闪着光：“先从哪个下手？酒吧信息最杂，拳场可能接触到打手和亡命徒，旧货市场……说不定能淘到点”特别”的东西。”他语气里充满探索的兴致，仿佛这不是危险的调查，而是一场寻宝游戏。
    霍云川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微扬：“不急。既然要”引蛇出洞”，我们得先把自己伪装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筠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尤其是你，林筠。你这张脸，还有你的水系异能，在新城可能已经留下了一些记录。黑鸦未必没有你的画像。”
    林筠摸了摸自己的脸，挑眉：“所以？”
    “所以，”霍云川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旁，输入密码打开，里面并非衣物，而是各种精巧的伪装道具、药剂和一些特殊材料，“我们需要一点小小的”修饰”。”
    他拿起一个装有淡绿色液体的小瓶和一套包括假发、瞳片在内的易容工具。
    林筠看着那堆东西，眼睛一亮：“易容？这个我会！我以前……”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在现代他也碰过这些东西，但这一世记忆里似乎闪过一些自己对着镜子折腾的画面，但具体细节模糊不清。
    “你以前就喜欢弄这些，手艺还不错。”霍云川自然地接话，将工具递给他，紫眸深处闪过一丝怀念。何溪确实擅长此道，这曾是他们少年时恶作剧和躲避追踪的常用手段。
    林筠接过工具，熟悉感涌上指尖。
    他对着房间里的镜子，熟练地调和药剂，改变肤色，粘贴改变脸型的软胶，戴上深棕色的假发和一副能改变瞳色的特制隐形眼镜。
    不过片刻功夫，镜子里的人已经从一个气质清爽、眸色独特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脸色略显苍白、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甚至怯懦的年轻学者模样，连身高都因鞋子的微小调整而有了细微变化。
    “怎么样？像不像？”林筠转头，连声音都刻意压低放缓了些，带着点不确定的瑟缩感。
    霍云川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欣赏。
    林筠的学习和适应能力总是超乎他的预料，或者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正在复苏。“很好。”
    他走到林筠面前，伸出手，指尖拂过他额际一缕不太服帖的假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衣领，但触碰的温度和停留的时间，却隐约泄露了更多。
    林筠感觉到额际微凉的指尖，愣了一下，但没躲开，只是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霍云川。对方紫眸深邃，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检查最后的细节，但那目光似乎又穿透了伪装，落在了更深的地方。
    “你……不用伪装一下吗？”林筠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问道。
    霍云川收回手，微微一笑，也拿起工具。他的改变更加内敛——将稍长的黑发利落梳起，戴上一副无框平光镜，收敛了眼中惯有的锐利与算计，换上一副温文儒雅、略带商人精明的气质。
    他又换上了一身用料考究但款式低调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来自其他城市、带着随从来C城考察市场或处理商务的年轻富商。
    “这样如何？”霍云川看向林筠。
    林筠摸着下巴打量他，点点头：“像个不好惹的生意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感觉还是有点太”亮”了。”霍云川本身的气质和容貌就极为出众，即使刻意低调，在人群中依然显眼。
    霍云川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有时候，”显眼”也是一种伪装。一个带着怯懦助理的年轻富商，比起两个完全泯然众人的探子，在某些场合反而更不引人怀疑。人们更容易记住我的脸，从而忽略你。”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林筠置于了相对更安全的“背景板”位置。
    林筠听出了这层意思，心头微暖，但嘴上却说：“那我可得当好这个”怯懦助理”，别拖了霍老板的后腿。”
    “你从来都不是拖累。”霍云川看着他，语气平静却认真。
    两人准备妥当，根据名单和情报，决定先从“迷迭香”酒吧入手。那里是C城消息的集散地之一，三教九流汇聚，适合观察和初步接触。
    傍晚时分，（尽管C城的电力供应并不稳定，但某些区域总有办法维持基本的照明和喧嚣，“迷迭香”酒吧门口霓虹闪烁，掩盖着其内的浑浊气息。
    霍云川带着林筠，如同任何一个前来寻找乐子或谈生意的客人一样，自然地走了进去。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各处，大声交谈、调笑、交易。
    霍云川选了一个靠近角落、却能观察到大部分区域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价格不菲的酒，姿态放松中带着疏离。林筠则低眉顺眼地坐在他侧后方，手里拿着一杯清水，目光小心地四处游移，完美扮演着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紧张的助理。
    霍云川的“显眼”策略果然奏效。
    他出色的外表和从容的气度很快吸引了一些目光，有大胆的女人前来搭讪，被他礼貌而冷淡地挡回；也有看似掮客的人凑过来试探着询问是否需要“特殊服务”或“稀有货物”，霍云川应对得体，既不显得急切，又留有余地，言语间偶尔流露出对“新奇玩意”和“特别渠道”的兴趣。
    林筠则默默观察着一切。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水波，谨慎地蔓延开来，过滤着嘈杂的信息。他注意到酒吧后门不时有打扮奇特、气息阴冷的人进出；注意到在二楼一个用单向玻璃隔出的包厢里，似乎有几道视线，偶尔会扫过他们这个方向。
    “有发现？”霍云川借着举杯饮酒的动作，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他的目光并未看向林筠，仿佛只是在欣赏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二楼包厢，有人在观察。”林筠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霍云川耳中。
    霍云川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哨西装、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自来熟地在霍云川对面坐下：“这位先生面生啊，第一次来”迷迭香”？鄙人姓钱，道上朋友给面子叫一声钱老板，做点小生意。看先生气度不凡，不知是来C城发财，还是……寻些乐子？”
    霍云川抬眼，镜片后的紫眸平淡无波，带着商人式的客气与距离感：“钱老板，幸会。路过C城，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投资的”项目”。”他刻意将“项目”二字说得有些含糊。
    钱老板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哦？那先生可算来对地方了。C城别的不多，就是”项目”多，就看先生敢不敢投，有没有门路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有些项目，利润大，风险也高，需要点”特别”的渠道和……实力。”
    鱼儿似乎主动凑近了。霍云川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和一丝谨慎：“钱老板指的是？”
    钱老板嘿嘿一笑，凑得更近：“听说先生对”新奇玩意”感兴趣？我这边，正好有点”硬货”，跟新城那边流出来的”技术”有点关系，效果嘛……绝对让人意想不到。”他说话时，眼神不住地瞟向霍云川，也在观察他身后“怯懦”的林筠。
    霍云川心中一动，新城流出的技术？是指薄自行实验室的东西，还是黑鸦的其他研究？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空口无凭。”
    “明白，明白！”钱老板搓着手，“这样，如果先生真有诚意，明天晚上，西区旧货市场那边，有点”小活动”，到时候我可以带先生开开眼，顺便看看货。不过……”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入场需要点”资格”，或者说，一点小小的”诚意金”。”
    这是要试探他们的财力，也可能是进一步的陷阱。霍云川与林筠交换了一个眼神。林筠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西区旧货市场，正在苏汐给的名单上，而且排名靠前。
    “可以。”霍云川爽快地答应，随手从内袋掏出一小袋晶核，推了过去，“这点”诚意”，钱老板先收着。明天晚上，期待钱老板的”安排”。”
    钱老板接过晶核，掂量了一下，笑容更加灿烂：“霍先生果然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九点，旧货市场东门，我会派人接应。”他报出了一个接头暗号。
    交易达成，钱老板心满意足地离开。霍云川和林筠又在酒吧坐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便起身离开。
    走出酒吧，夜晚的空气清新了不少。两人保持着伪装，直到回到相对安全的街区，才稍稍放松。
    “旧货市场……”林筠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看来是个窝点。那个钱老板，不像核心人物，更像是个拉皮条的掮客。”
    “嗯。”霍云川也恢复了平时的神态，紫眸在夜色中闪着冷光，“不过，他能接触到”新城流出的技术”，说明至少是条有用的线。明天晚上，我们去会会这个”小活动”。”他看向林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能不会太平静。”
    林筠点头，眼中却毫无惧色，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明白。”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城市的阴影。伪装已然布下，陷阱正在张开。而隐藏在C城深处的毒蛇，似乎正循着诱饵的香气，悄然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