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石桌边狐王与王后的身上。淡淡的茶雾在他们周围弥散。
    一朵白槐花悄然飘落，停在王后肩纱上。狐王伸手欲拂，却在触及前顿住。一丝清冽花香飘过。
    “上回的灵米粥，”王后将茶杯轻推向狐王，柔声道，“很是清香。煮开的桂花香气，半个山头的族人都闻见了。眠星小时候，总爱守在灶旁，眼巴巴望着火焰跳跃，鼻尖都映得有些红亮。”
    狐王指尖轻触杯沿，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系着的银链，链上镶嵌的青丘石子微光闪烁。“怎会忘记？”他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迎着月色，“王后那时，嘴上总嗔怪他是贪嘴的孩子，手上却把最稠的那碗，悄悄盛给了他。”
    王后嘴角噙着浅笑：“若非你那些年偷偷送来的灵草根……”她抬眸，目光掠过狐王的两鬓，“这新添的霜色，可是长了些？上月族中诸务纷扰，让你劳心了。”
    狐王的手覆上王后置于冰凉石桌上的纤指，掌心的温度渐渐驱散了石桌的寒意。
    “老毛病啦，甭操心。倒是你，”他手腕一翻，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油瓶似的玉瓶子，“前儿听你说眼角干巴巴的？新摘晨露搓的这个油膏，试试？”
    “哎呀，难为你老想着这点儿芝麻小事。”王后接过去，那小瓶子温润润的。她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个软乎乎的锦布小袋子，递过去时手指头不轻不重地蹭过狐王的手背，“喏，这里头裹着小星星刚落生时候那身细绒毛，掺了点温乎的草药。等天冷得邪乎了，你就叫他贴身套着，暖乎。顺便啊，替我递句话给那小子：”他那岸师父宠他归宠，可得把手里头的剑给我磨利索喽！””
    “想儿子想成这样，”狐王接过小布袋，指头肚在那上面绣成一团的银狐狸尾巴上蹭了蹭，“等秋天到了，满山桂花儿压弯枝头，咱俩扛坛新酿的好酒，一块儿上门去看孩子？”送酒”这个名头儿，够正当吧？保管叫他乐得找不着北！”
    王后抬起眼，目光跟狐王的碰了一下又飞快挪开。她想把手抽回来，指尖却被狐王的手指头无意识地一勾。“快别提那个”仙”不”仙”的了，”王后垂下眼皮，杯子里的茶汤晃着点儿笑意，“这俩字儿跟山一样重，压在他头顶，孩子在中间不好做人呐。”那声音轻得跟烟似的，“……再说了，有你替我去瞧着他，照拂着，我还用操哪门子心？”
    狐王把锦囊和玉瓶子一块儿塞回袖兜里：“下个月酿新酒了，炉膛的火我替你看着。你不是老嫌我那酒劲儿发甜、没个度吗？”他手指头在石桌上一点，“想起眠星那回，偷喝得歪歪扭扭的扑过来，两只手一边抓咱俩一条尾巴，抱得死紧……”
    “嗨，他那会儿才多大点个崽子，哪儿分得清那条软和哪条硬实呢。”王后眼波一横，那嗔怪的调调倒把眼角那几根细褶子都染得暖洋洋的了。
    风打槐树叶子上刮过，哗啦哗啦一阵响。
    狐王拎起茶壶，给王后的杯子里续上热茶，水汽呼呼地往上蹿。
    “成，”他就着这热气儿应了一声，“咱就等着那酒香把天都熏透的日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