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一张捅破天的窗户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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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东宫。
    与远方托莱多的血与火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墨香与泥土的芬芳。
    顾朝辞正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竹简和一小沓价格堪比黄金的麻纸。
    随着曲辕犁和水车的图纸不断完善和推广,各种政令、技术手册、数据记录的需求量呈爆炸式增长。
    李承乾是个有雄心且执行力极强的太子,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些利国利民的东西铺满整个大唐。
    但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记录和传播知识的载体,实在是太落后了。
    竹简笨重,运输不便,刻写困难;麻纸则产量稀少,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到只有皇室和顶级世家才能消受得起。
    李承乾甚至开玩笑说,运送推广曲辕犁政令的成本,都快赶上制造犁本身了。
    “朝辞,你看,孤这几日让太子詹事府的官员抄录水车营造法式,光是图纸和说明,就用掉了三大卷竹简,重达数十斤。若要发往全国各道,简直不堪设想。”李承乾指着那堆东西,满脸的无奈。
    顾朝辞看着那些竹简,内心早已开始疯狂吐槽:“我的殿下,这都贞观年间了,还在用U盘的祖宗——竹简办公,这效率能高才怪了。信息高速公路还没修,就想全国覆盖5G,这不扯淡吗?是时候给大唐的通信技术来一次史诗级更新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李承乾躬身一礼,说道:“殿下,器物之革新,固然能强国富民。但承载思想与政令之物若不革新,则如人之血脉堵塞,纵有万般气力也使不出来。臣,或许有办法解决此困境。”
    “哦?”李承乾立刻来了兴趣,“朝辞又有何妙计?”
    “造纸。”顾朝辞吐出两个字,云淡风轻,却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造纸?”李承乾愣了一下,“宫中尚方监和民间皆有造纸作坊,但其所用皆为麻、楮等物,工序繁复,所得之纸,百不存一,其价如金。朝辞所言,莫非是能改良此术?”
    “非是改良,而是另辟蹊径。”顾朝辞微微一笑,抛出了他的王炸,“臣闻上古有蔡伦,用树肤、麻头、敝布、鱼网以为纸,名曰蔡侯纸。然其法今多已失传或被世家秘藏。臣斗胆,愿以家传零碎之法,结合格物之理,重现,甚至超越这”蔡侯纸”!”
    他当然不是有什么家传之法,他脑子里装的是一整套成熟的、经过千年优化的造纸工艺流程。但他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在这个时代,家传和古法是最好的挡箭牌。
    李承乾闻言大喜过望,他几乎是本能地相信顾朝辞。这个年轻人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拿出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
    “好!太好了!”李承乾激动地一拍大腿,“孤立刻下令,在东宫别苑再建一座工坊,所有人力物力,任你调遣!此事若成,其功不下于曲辕犁!”
    说干就干。东宫的执行力在李承乾的亲自督促下高得吓人。短短数日,一座崭新的工坊就在京郊拔地而起。
    顾朝辞亲自绘制图纸,指挥工匠建造沤料池、蒸煮锅、打浆用的石碓,以及最关键的抄纸帘。
    他所用的原料,更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城里收集来的破布、渔民废弃的旧鱼网,甚至还有大量的树皮和竹子。
    在所有人看来,这些都是垃圾,但在顾朝辞眼中,它们是即将改变世界的宝藏。
    魏王李泰很快就听说了东宫又在不务正业的消息。
    “哼,太子这是怎么了?迷上了奇技淫巧不成?”李泰在自己的文学馆里,对着满座的学士们冷笑道,“先是摆弄农具,现在又去捡破烂造纸,简直是自甘堕落,毫无储君威仪!”
    他门下的一名学士附和道:“魏王殿下所言极是。造纸之术何其精深,皆由世家大族代代相传,岂是那顾朝辞一个黄口小儿,用些破布烂麻就能造出来的?依我看,东宫这次必然是贻笑大方,自取其辱!”
    “没错,我们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时间,长安城里关于太子拾荒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
    顾朝辞对此充耳不闻。他一头扎进工坊里,和工匠们同吃同住。从原料的碱液蒸煮,到石碓打浆,再到关键的抄纸、压榨、烘干,他都亲力亲为。
    这个过程充满了失败。一开始造出来的纸,要么厚薄不均,要么脆如薄冰,要么色黄如土。
    但顾朝辞毫不气馁,他凭借着脑海中的化学和物理知识,不断调整碱液浓度、蒸煮时间、打浆程度。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天。
    当工匠小心翼翼地从烘墙上揭下最后一张纸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纸。
    它洁白,平整,厚薄均匀,在阳光下甚至微微有些透明。它的质地柔韧,轻轻抖动,发出哗啦的悦耳声响。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一名老工匠抚摸着那张纸,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一辈子都在和粗糙的麻纸打交道,从未想过,用那些垃圾,能造出如此神物!
    顾朝辞拿起一张,用毛笔蘸墨,在上面写下八个大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墨迹迅速被吸收,字迹清晰,墨色均匀,完全没有浸染散开的迹象。
    完美!
    李承乾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工坊。当他亲手拿起那张被后世称为宣纸雏形的东宫纸时,他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快!随孤入宫!献给父皇!”
    皇宫,两仪殿。
    当李世民看到李承乾呈上来的那张纸时,他起初并未在意。
    但当他亲手触摸,并听李承乾说明此纸乃是用破布、树皮等物制成,成本不及麻纸百分之一,而产量却能十倍于之时,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雄主,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把夺过那张纸,反复地看,反复地摸,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言当真?!”李世民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千真万确!”李承乾骄傲地挺起胸膛,“儿臣已命工坊核算,若大规模生产,一张纸的成本,甚至比一文钱还低!”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帝,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知识的垄断将被打破!
    千百年来,文化和知识一直被少数世家门阀所垄断,他们靠的就是对书籍和纸张的控制。普通人别说读书,连见一张纸都难。
    但现在,有了这种廉价的纸,朝廷的政令可以轻松传达到最偏远的角落,寒门子弟也能用得起纸张读书写字!
    这是在挖世家门阀的根!
    “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最后猛地一拍御案,发出一声巨响,“我儿承乾,心怀社稷!此纸可安天下,胜过十万雄兵!”
    恰在此时,魏王李泰求见。他本是来打探消息,准备看东宫笑话的。一进大殿,就看到父皇那激动到无以复加的神情,和他手中那张白得晃眼的纸。
    李泰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泰儿来了,正好。”李世民将那张纸递给他,“你来看看,这是太子献上的祥瑞!”
    李泰接过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得煞白。他也是识货之人,自然明白这纸的价值和它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力量。
    他本想好的那些讥讽之词,如不务正业,专于奇技淫巧之类的话,此刻全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世民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中明了,语气却更加威严:“传朕旨意!在全国推广此”东宫纸”!顾朝辞,有大功于社稷,赏千金,封”长安县开国子”!”
    李泰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顾朝辞站在李承乾身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抱歉,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指南针……这才刚到哪儿啊?基建狂魔的种田天赋,岂是你们这些搞文学的能懂的?这才只是个开始。”
    新纸的出现,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长安。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知识传播的枷锁,为下一步的计划——活字印刷术,铺平了道路。
    李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意识到,在这些利国利民的实事上,他根本无法与顾朝辞抗衡。
    每一次他想看笑话,最后都变成了对方打在他脸上的响亮耳光。
    他阴沉的目光,从顾朝辞的身上,缓缓移向了舆图上那个遥远的地方——安西都护府。
    他知道,必须从根源上打击顾朝辞。而顾朝辞最大的“破绽”,就是他那个远在边疆、手握重兵的父亲——顾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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